来,他狠狠踹了一脚前座椅背。
神经病啊!司机一个急刹车,下车!
家明被扔在了四环辅路上。夜风吹散了他发胶固定的发型,也吹来了路边大排档的油烟味。他的胃发出抗议——从前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某家米其林餐厅发朋友圈。
第十二章 废品与珍宝
一周后,程建国在临时租住的小公寓里整理文件。破产清算带来的文书工作堆积如山,每一张纸都在提醒他三十年心血化为乌有的事实。
建国,家明又不吃饭了。赵美玲红着眼睛从次卧出来,这都第三天了...
程建国揉了揉太阳穴。自从搬来这里,家明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昼夜打游戏,靠外卖存活。昨天物业来投诉网络流量超标,他才发现儿子竟然在偷偷用他的身份证开通了五个云游戏账号。
让他饿着。程建国突然说,二十五岁的人,玩绝食?
你怎么这么狠心!赵美玲声音尖了起来,儿子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苦!
程建国猛地站起来,从文件堆里抽出一沓纸摔在桌上:看看你宝贝儿子的留学成果
那是他从儿子电脑里找到的文件夹——四年来所有课程的代写收据、代考聊天记录,甚至还有一份中介发来的保毕业套餐价目表。最上面那张显示家明最后一学期同时找了三个代写,因为作业要求互相矛盾被发现,差点被开除。
这...这都是国外学校不好...赵美玲还在挣扎,家明那么聪明...
聪明?程建国惨笑一声,他连洗衣粉和洗衣液都分不清!
他翻出一张泛黄的纸条——那是家明小学三年级时老师写的评语:程家明同学天资聪颖,但遇到困难容易放弃,建议家长适当进行挫折教育。
当时他是怎么做的?程建国回忆起来,第二天就给学校捐了五万教育基金,让老师多鼓励。
卧室门突然被踹开。家明摇摇晃晃地走出来,脸色惨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他径直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冰水灌下去。
家明,妈妈给你煮面...赵美玲急忙起身。
我要三万。家明打断她,声音嘶哑,电竞战队报名费。
程建国盯着儿子看了很久,突然问:你知道大米多少钱一斤吗?
家明愣了一下,随即暴怒:少废话!给不给?
我和你妈现在每月生活费只有四千。程建国平静地说,包括房租。
放屁!家明抓起水杯砸在地上,你们肯定藏了钱!那么多房子车子...
程建国默默打开手机银行,把余额亮给儿子看:12,387.26元。这是他们夫妻全部的积蓄。
家明的表情从愤怒变成困惑,最后定格在某种近乎恐惧的空白。他踉跄着退回房间,重重摔上门。几分钟后,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和压抑的啜泣。
与此同时,张毅正在实验室通宵工作。周教授推门进来时,他正对着电镜观察样本,手边的咖啡已经凉了。
还没走?周教授看了眼手表,凌晨三点了。
马上好。张毅揉了揉发红的眼睛,这个纳米结构很有意思,我想再确认一组数据。
周教授放下手里的文件:马普所又发邮件来了,问你的决定。他们愿意把年薪提到九万欧。
张毅沉默了一会儿:教授,我父亲...肝癌晚期。
周教授愣住了。他这才注意到张毅电脑旁边摊开的病历——晚期肝癌,预计生存期3-6个月。
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张毅的声音很平静,老家村委会联系我的。他酗酒三十年,早该料到。
周教授不知该说什么。这个学生七年没回家,却要在事业起飞时回去照顾一个施暴多年的父亲。
你打算...
我买了明天的火车票。张毅关上电镜,教授,能借我五千块钱吗?我想给他用好些的止痛药。
窗外,2020年的初夏夜空格外清澈。北斗七星清晰可见,像一枚巨大的问号悬挂在天幕上。
第十三章 活死人
六月的一个雨夜,程建国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开门后,浑身湿透的赵美玲扑了进来,手里攥着一张打印纸:家明...家明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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