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诊脉的时间,在陈秉坤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悄然延长。起初只是多问几句饮食冷暖,后来便絮絮地讲起些陈年旧事:他年轻时在乡村学堂执教的岁月,那些顽皮孩子的趣事,还有早逝的老伴,言语间满是追忆的微光。“她手腕子也细,”他目光落在林晚晴搁在脉枕上的手腕,声音低沉下去,“跟你一样,凉丝丝的,总捂不热……” 林晚晴起初只是默默听着,眼神低垂,后来偶尔也会接上一两句自己乡下的零碎片段,语气轻飘,仿佛在说别人的事。竹凳的吱呀声,窗外淅沥的雨声,老中医缓慢低沉的讲述,交织成一种奇异的、催眠般的氛围。林晚晴紧绷的肩线,在这样黏稠的空气里,竟一点点松弛下来。
药方的传递,也渐渐变了味道。不再是当面递过那个小小的纸包。陈秉坤开始将药方细细写在裁好的黄纸上,字迹端方,墨迹淋漓。林晚晴取药时,常常发现药方纸被巧妙地折成某种形状——有时是方胜,有时是菱花。当她小心拆开,除了药名剂量,偶尔还会发现折痕深处,悄然多出一行蝇头小楷:“‘思无邪’,心自安。” 或是,“‘静水流深’,躁自平。” 这些话语如同隐晦的密码,带着旧文人的含蓄与试探。林晚晴默默收起,从不回应,脸上也看不出波澜,只是下次来时,那折好的药方纸似乎又被她更小心地压在了装零钱的手帕底下。
二十天过去,雨季终于露出了疲惫的尾声。这天下午,天色阴沉得如同泼墨,空气闷热黏腻,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林晚晴推开诊所门时,脸色比往日更加灰败,嘴唇毫无血色,走路时脚步虚浮。她几乎是跌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竹凳上。
“陈…陈伯,”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昨晚…昨晚厂里盘点,组长说少了零件…硬赖是我…我…” 她说不下去,身体筛糠般抖起来,泪水无声地涌出,在苍白的脸上冲出两道湿痕。她下意识地将右手紧紧按在小腹上,仿佛那里有难以言说的痛楚。
陈秉坤面色凝重,示意她伸出手。三根手指搭上她的腕脉,这一次,他凝神的时间格外漫长,眉头越锁越紧。诊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风势渐起,吹得老旧的窗棂呜呜作响,如同呜咽。
“脉象更乱了!”他猛地睁开眼,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浮取如豆,沉取如丝,七情过激,惊厥伤胎元之象!姑娘,你这可是动了胎气啊!”他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林晚晴瞬间变得惨白的脸和那只下意识护住小腹的手,声音低沉急促,“万不能再受惊吓!快,躺到那张竹榻上去,稳住心神,我给你行针定惊!”
林晚晴被这突如其来的“诊断”和严厉的语气震慑住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像个失去提线的木偶,茫然地、顺从地站起身,挪到墙角那张铺着旧凉席的竹榻边,僵硬地躺了下去。竹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陈秉坤迅速从针包里抽出几根细长的银针,走到榻边。他俯下身,并未立刻下针,而是先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她一直紧按着小腹的右手上。他的手宽厚、温热、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完全包裹住那只冰冷颤抖的小手。“放松…放松…”他低语着,声音奇异地沙哑,目光灼灼,如同燃着两簇幽暗的火焰,紧紧锁住林晚晴惊恐无助的泪眼。那目光不再是医者的审视,而是混杂着一种攫取的渴望和不容置疑的占有。
林晚晴被他滚烫的手掌握着,想抽回,却浑身绵软无力。她看着老人凑近的脸,皱纹深刻如同刀凿斧刻,浑浊的眼球里映出自己惨白惊惶的倒影。一种混合着巨大恐惧和奇异依赖的麻痹感瞬间攫住了她,仿佛灵魂被抽离了躯壳。她忘记了挣扎,忘记了哭泣,只是睁大了眼睛,像一个溺水的人,茫然地看着逼近的漩涡。
就在这时,诊所那扇虚掩的、吱呀作响的木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呼啸着灌了进来,吹得墙上泛黄的经络图哗啦作响。
一个穿着深蓝色冲锋衣、浑身湿透的年轻人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和衣角不断滴落。他身材高瘦,戴着黑框眼镜,镜片后是一双写满惊愕、难以置信继而燃起熊熊怒火的眼睛。他死死盯着竹榻的方向——老父亲陈秉坤正以一个极近的、极其暧昧的姿势俯在年轻姑娘身上,一只手紧紧攥着姑娘的手按在她的小腹,另一只手还捏着几根闪着寒光的银针。
“爸!”年轻人发出一声短促而痛楚的嘶吼,声音像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