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卡,他几乎能想象到里面那点可怜的余额数字。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钱……”王鲲鹏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我去交……”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转身,脚步虚浮地朝着收费处的方向挪动,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随时可能栽倒。
收费窗口冰冷的玻璃后面,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递出一张长长的费用清单。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每一个都像在无声地嘲笑。王鲲鹏颤抖着手,将钱包里那叠皱巴巴、加起来不足五十块的零钞掏了出来,又摸索出那张几乎被遗忘的银行卡,一起推了进去。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徒劳。
工作人员瞥了一眼那点可怜的零钞,没说什么,熟练地拿起银行卡在poS机上划了一下。冰冷的电子屏幕闪烁了几下,吐出一张凭条。
“余额一百五十三块七毛。”工作人员的声音毫无波澜,将卡和凭条推了出来,“急诊抢救和留观费用是两千八百七十五块三毛。还差两千七百二十一块六。IcU押金五万,需要另交。”
冰冷的数字,如同最终的判决。王鲲鹏僵立在收费窗口前,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身后似乎有排队的人投来不耐烦的目光,低低的议论声如同针尖刺在背上。那“一百五十三块七毛”和“两千八百七十五块三毛”之间的巨大鸿沟,以及后面那个如同天文数字的“五万”,像无形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死死抓住冰冷的窗台才勉强站稳。
“先……先交这些……剩下的……我……”他语无伦次,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全身力气。
工作人员似乎也见惯了这种窘迫,没再多说,只是将扣完费的收据和那张余额几乎归零的银行卡,连同那叠被退回的、显得更加可怜的零钞,一起从窗口推了出来。零钞散落在玻璃台面上,发出轻微而刺耳的窸窣声。
王鲲鹏抓起收据、银行卡和那几张冰冷的零钱,像逃一样离开了收费窗口。他失魂落魄地走回那条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急诊走廊。每一步都无比沉重。父亲依旧蜷缩在角落的塑料椅上,像一座沉默的、绝望的坟茔。母亲躺在病床上,氧气面罩下,脸色苍白得透明。
他停在病床边,目光落在母亲枕边。那张被撕碎的邀请函碎片已经被护士清理走了,只留下一点难以察觉的纸屑痕迹。但王鲲鹏仿佛还能看见那燃烧的火焰徽章,还能听见父亲那撕心裂肺的控诉。
他裤兜里,那几张找回的零钞,冰冷地硌着他的大腿。他缓缓伸出手,不是去触碰母亲,而是下意识地攥紧了它们,仿佛要榨出里面最后一点价值,或者要捏碎这无能的证明。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护工推着一张空着的担架车快步走来,停在母亲病床前。其中一个护工麻利地开始拔除连接在母亲身上的心电监护导联线。
“你们干什么?!”王鲲鹏猛地一惊,失声叫道。
“转IcU!床位空出来了!动作快点!”另一个护工头也不抬,语气急促,和护士一起快速整理着移动氧气瓶和输液架。
转IcU!这三个字像电流击中王鲲鹏。他猛地看向收费处方向,又低头看看自己攥着那几张零钱的手。IcU!一天至少两千!押金五万!而他……身无分文!
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了他。他看着护工熟练地将母亲身上那些维系生命的管线转移到移动设备上,看着母亲毫无知觉的身体被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车,那脆弱的样子仿佛随时会碎裂。氧气面罩下微弱的呼吸,在移动中显得更加飘忽不定。
“等等!”王鲲鹏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扑到担架车前,语无伦次,“钱…钱不够!IcU押金…五万…我…我现在没有…能不能…能不能先……”
推车的护工停下了动作,和护士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护士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公式化的同情,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规则:“家属,我们理解你的困难,但IcU是救命的地方,资源非常紧张,费用也必须到位才能接收。这是医院的规定。你得赶紧想办法筹钱,时间不等人。”
时间不等人。母亲的命,在冰冷的规则和庞大的金钱数字面前,脆弱得如同一缕随时会断的游丝。
王鲲鹏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