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提醒着他那段建立在奶奶血汗钱上的、虚幻的“高光时刻”。他烦躁地走过去,粗暴地将那几个袋子塞进了衣柜最底层,仿佛要将那段记忆也一并封存。
然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种“俭”,不仅是物质消费的降级,更是心态和路径依赖的艰难调整。
当一份来自本地一家中等规模、业务偏传统的软件公司的面试通知发来时,陈锐看着邮件里列出的、远低于他之前预期的薪资范围,眉头拧成了疙瘩。那数字,甚至比不上他大学时奶奶每月补贴的“零花钱”加上父母生活费的总和。一种强烈的落差感和屈辱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想要拒绝的措辞——“薪资与期望有较大差距,暂不考虑……”
邮件写到一半,内袋里那张纸条粗糙的边缘似乎隔着衣料在提醒他。他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了,悬在半空。奶奶浑浊却清亮的眼神,存折上那一笔笔微薄却沉重的退休金记录,还有那力透纸背的“自立”……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删掉了那行拒绝的话。指尖在回车键上悬停了几秒,最终,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心,重重按了下去——发送了确认面试的回执。
面试过程平淡甚至有些乏味。公司的办公环境远不如他实习过的大厂敞亮气派,面试官的问题也中规中矩,缺乏挑战性。当对方例行公事地问及期望薪资时,陈锐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报出了邮件里那个让他觉得“屈辱”的数字。面试官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点点头记录了下来。
走出那栋略显陈旧的办公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陈锐站在街边,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流和行色匆匆的路人,一种巨大的迷茫和失落感笼罩了他。他拒绝了王磊的喧嚣邀约,拒绝了那些看似唾手可得却建立在虚幻基础上的“高消费”快乐,如今又“屈就”于一份薪资微薄、前景平平的工作。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抽空了所有浮华的氢气球,正无可挽回地从曾经俯瞰众生的高空,向着坚硬而平庸的地面急速坠落。这“俭”下来的生活,每一步都踩在自尊心的碎片上,硌得生疼。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信息:“锐锐,周末回家吃饭吧?奶奶念叨你好久了。” 后面跟着一个老太太戴着老花镜、笑眯眯看手机的照片。
陈锐盯着屏幕上奶奶慈祥的笑脸,心头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又热了。他用力眨了眨眼,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城市浑浊的空气,仿佛要将那沉甸甸的失落和迷茫,连同奶奶无声的期盼,一起压进肺腑的最深处。路还很长,而降落,才刚刚开始。脚下的地面坚硬而真实,不再有金光闪闪的阶梯,只有他自己,需要用真正的“自立”,一步一步,踩出属于自己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