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多少羞愧,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窘迫和等待。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房租是我付的,日常约会开销他虽主动,但仅限于几十块的小饭馆。稍微大点的开销,比如添置一件像样的冬衣,或者像上次床垫那样的“非必需品”,永远是我在掂量,甚至需要我“预支”。他那句“下个月还你”,像一句飘在风中的承诺,从未真正落地。他就像一个永远在浅水区扑腾的人,心安理得地依赖着岸边的人抛下的绳索,却从未想过自己奋力游向深处。
“陈默,”我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的工资,不是大风刮来的。”我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一个普通的软皮笔记本,翻开。里面是我近几个月的收支记录,一行行清晰的字迹,像冷静的审判。“房租1900。水电煤气平均200。我自己的餐费、交通、日用品…每个月至少2000。我还要存一点,为了以后,为了可能…需要花钱的地方。”我的指尖重重地点在“存一点”那几个字上,“你的工资呢?3500。你的房租600。你的烟钱、吃饭、交通…还剩多少?为什么每次捉襟见肘的都是你?为什么永远是我这里成了你的备用钱包?” 我的质问一句紧似一句,砸向他。屋子里只剩下我急促的呼吸声和他越来越沉重的沉默。
他的脸涨得通红,嘴唇紧紧抿着,眼神里翻涌着被戳穿的难堪、一丝恼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茫然和无力辩解。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干巴巴的一句:“我…我知道你辛苦…就这一次…”
“就这一次?”我几乎要冷笑出声,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解锁,点开通讯录,往上翻,“上次充话费,50,你说下月还。上个月你说同事聚餐AA,先拿200,也说下月还。再上个月……” 我一条条念着,声音不高,却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他猛地别过头去,不再看我,肩膀垮塌下来,盯着自己那双沾着泥灰的旧皮鞋尖,仿佛那上面有什么值得研究的秘密。那套“能过就行”的哲学,在冰冷的数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不堪一击。他维持基本生存线后的那点可怜结余,根本无力承担任何计划外的开销,更无力支撑起一个需要责任和规划的“未来”。
那个沉重的、关于未来的话题,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被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地避开。直到一个周末的下午,我们难得地一起在超市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周末的超市人声鼎沸,充满了世俗的烟火气。推着购物车穿梭在货架间,周围是吵吵嚷嚷的家庭主妇、嬉闹的孩子、为特价商品精打细算的老人。空气里混合着生鲜区的鱼腥味、熟食区的油腻香气和洗涤剂的化学香精味。
走到母婴用品区附近时,一排排色彩柔和的婴儿服装、小巧玲珑的奶瓶、各种品牌的奶粉罐子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一个年轻的父亲正小心翼翼地把一罐进口奶粉放进购物车,他的妻子在旁边轻声叮嘱着什么,脸上带着初为人母的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他们推着的购物车里,已经堆满了纸尿裤、婴儿湿巾和各种婴幼儿用品。
陈默的脚步慢了下来,目光在那对夫妇和他们满满的购物车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东西,像是好奇,又像是一种遥远的不真实感。他拿起一罐奶粉,掂了掂,下意识地去看价格标签。他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啧…这么一小罐,三百多?”他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咋舌,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离谱的定价。他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把那罐奶粉放回了货架,还下意识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仿佛沾上了什么昂贵的灰尘。“这…这金子做的啊?小孩子喝点米糊糊、粥不也一样长大?”他摇着头,带着一种基于自身匮乏经验的武断评判,推着车就要快步离开这个让他感到“昂贵”和“不安”的区域。
他那句轻飘飘的“喝粥长大”,像一根尖锐的针,猛地刺破了我心底那层勉强维持平静的薄膜。累积的疲惫、焦虑和对未来的巨大恐慌,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陈默!”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盖过了超市的背景噪音,引得旁边几个人侧目。我一把抓住购物车的金属边缘,冰冷的触感直抵手心。他停下脚步,愕然地看着我,被我眼中翻腾的激烈情绪吓住了。
“喝粥长大?你说得真轻巧!”我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愤怒和绝望,“你知不知道现在养一个孩子要多少钱?!就你刚才放回去的那罐奶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