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的死寂。
只有粘液腐蚀地板发出的“滋滋”声,如同恶毒的诅咒,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噗通!”
江照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软软地滑坐下去。脸色惨白如金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精神剧痛,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雪花点。额角、鼻下、嘴角都渗出了刺目的血线,滴滴答答地落在她沾满灰尘的衣襟上。刚才那凝聚了全部意志与力量的致命一击,几乎抽干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当啷。”
林燃手中紧握的木簪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同样靠着墙壁滑坐下去,那条盘踞着青黑色伤痕的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剧烈的疼痛让她额头布满冷汗,嘴唇紧抿,失去血色。她看着地上那滩巨大的、不再动弹的粘稠怪物,眼神里残留着未散的凌厉和一丝如释重负的茫然。
“嗡……”
云瑶支撑的银色光罩如同肥皂泡般“啵”地一声轻响,彻底消散。魔杖顶端的水晶彻底黯淡下去,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玻璃。她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墙角,羽绒被滑落在一边也浑然不觉。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眼神空洞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怪物尸体,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细小的呜咽声。
“哐当!”
黎昼手中的“保温壶”也终于脱手,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她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双手撑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镜片上全是汗水和粉尘混合的污渍,完全模糊了视线。刚才那搏命一击带来的肾上腺素狂潮迅速退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浑身肌肉的酸痛颤抖。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擦一下眼镜,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还在微微发抖的双手,脑子里一片空白。
夜风,带着深秋刺骨的寒意,穿过墙壁上两个巨大的焦黑孔洞和破碎的窗户,肆无忌惮地灌入这间如同被炮弹洗礼过的寝室。
卷起窗帘的残片,发出呜咽般的悲鸣。
浓烈的焦糊味、刺鼻的腥臭、呛人的粉尘、粘液腐蚀地板产生的毒气,各种令人作呕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口鼻,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地上,是那滩巨大的、不再动弹的粘稠怪物尸体,黑液还在缓慢地蔓延、腐蚀。
墙壁上,两个边缘翻卷的恐怖焦黑孔洞狰狞地敞开着,如同两张嘲笑的大嘴。
天花板的裂缝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地上散落着家具的碎片、扭曲的金属零件、黎昼的实验图纸、云瑶的Lolita配饰,一片狼藉,如同末日之后的废墟。
粗重的喘息声是唯一的背景音。
四个人,或坐或瘫,分布在寝室的角落,身上沾满灰尘、粘液和汗渍,狼狈不堪。
没有人说话。
没有解释,没有质问。
只有死寂。
以及那挥之不去的、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黑暗,从破碎的窗口、从墙上的破洞、从旧实验楼的方向,沉沉地压了下来。秘密被暴力撕开,血淋淋地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刚才那场短暂却惨烈到极致的生死搏杀,耗尽了她们的力气,也碾碎了那层小心翼翼维持的“正常”假象。
信任的壁垒并未崩塌,它甚至在那生死与共的瞬间被强行浇筑得更加坚固——以鲜血和恐惧为代价。
但接下来呢?
这烂摊子该怎么办?
这暴露的秘密又该如何面对?
冰冷的夜风呜咽着,卷起地上一张烧焦的图纸残片,打着旋儿,轻轻落在怪物那滩粘稠的黑液上,瞬间被腐蚀吞噬,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