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珩那句带着绝望与卑微祈求的“生机在哪里”,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悬在花房温暖而静谧的空气里,带着他全部残存的希望与认知崩塌后的战栗。
璃璟修剪玫瑰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抬起眼,看向那个倚靠着玻璃墙壁、仿佛被抽走所有骄傲与力气的男人。他的头发凌乱,眼底是浓重的青黑与血丝,昂贵的西装起了褶皱,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巨大的茫然与急切之中。
他在向她求救。
向她这个他曾经视为“替身”、可以随意抛下的女人,祈求一个能挽救他商业帝国重要项目的“生机”。
多么讽刺,又多么……理所当然。
在凡人狭隘的认知里,无法理解的存在,要么被恐惧摧毁,要么……被奉若神明,祈求恩赐。
璃璟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悲悯的情绪。她并不在意傅斯珩的生死成败,但这个纠缠不休的局面,确实打扰到了她追求的退休宁静。
或许,给他一点“提示”,让他去忙碌他自己的世界,才能换来她想要的彻底清静。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放下了手中的银剪,转身,走向花房角落的一个小水缸。缸里养着几尾颜色斑斓的锦鲤,正悠闲地摆动着尾鳍,在水草间穿梭。
傅斯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她的身影,心脏因期待和未知而剧烈跳动。
璃璟伸出手指,轻轻点在水面上。一圈细微的涟漪,以她的指尖为中心,荡漾开来。
“你看这些鱼,”她的声音平静,如同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它们在自己的世界里游弋,争夺食物,遵循着缸内的规则。”她的指尖轻轻划动,扰乱了一条锦鲤的路线,“若你只盯着最强壮的那条,计算它的游速、它的食量,试图通过控制它来控制整个鱼缸,结果会如何?”
傅斯珩怔住,下意识地回答:“它会反抗,会搅动整个鱼缸,其他鱼也会受到惊吓,局面失控……”
他的话戛然而止,瞳孔猛地收缩。
璃璟收回手指,看向他,目光清澈见底:“你的项目,那个被所有人盯着的‘最壮硕的鱼’,就是那条被你们用数据和模型反复计算、试图控制的‘目标公司’。”
“你们看到了它的体量、它的资产、它的市场地位,所有的算计和争夺都围绕着它本身。”她的语气带着一种洞穿本质的冷漠,“但你们忽略了它赖以生存的‘水’——那片区域错综复杂的社区关系、那些依赖其产业链生存的中小供应商、甚至是被你们视为边角料的、与之共生的环保组织的声音。”
“保护主义的暗潮,并非凭空而来。它源于底层‘水体’的愤怒与不安。你们越是想掌控那条‘大鱼’,就越会搅动‘水体’,激化矛盾,最终,只会引来更大的风浪,将鱼缸彻底打碎。”
她的话语,如同拨云见日,又如同最残酷的审判!
傅斯珩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明白了!他全都明白了!
他们团队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如何压低收购价格、如何整合资源、如何应对竞争对手上,却从未真正俯下身,去倾听那片土地真正的声音,去感知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却构成了项目生存最基本“水体”的细微脉络!
他们不是在商业博弈,他们是在与一片即将沸腾的“海洋”为敌!
而璃璟,这个看似与世无争、只关心花草食物的女人,却早已一眼看穿了那平静海面之下,汹涌的暗流和致命的漩涡!
巨大的震撼过后,是一种近乎虚脱的清醒。
傅斯珩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双手捂住了脸。不是绝望,而是一种……被强行打开认知枷锁后的剧烈不适与眩晕。
他过往所有的经验、所有的成功模式,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可笑而狭隘。
良久,他才放下手,抬起头,看向璃璟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占有欲、愤怒或不甘,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混杂着敬畏与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
“所以……生机……”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清晰的指向。
“放弃争夺那条‘鱼’。”璃璟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或者,换一种方式。去净化‘水体’,去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