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暖阁内,原本死寂压抑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逢彻底打破。几位重臣默默垂首,擦拭着眼角。宫女太监们也低声啜泣起来,但那不再是绝望的哭泣,而是带着一种巨大压力得以宣泄、仿佛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泪水。
生机,伴随着太子的归来,如同久旱后的甘霖,虽然伴随着泪水,却真实地重新注入了这间被死亡和绝望笼罩的暖阁。
良久,张皇后的哭声才渐渐平息,转化为低低的抽噎。她松开朱瞻基,双手依旧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儿子,急切地、上下下地再次仔细打量,声音依旧带着颤抖:“儿子,你……你这一路……可是遭了劫难?有没有受伤?快让母后看看!”
朱瞻基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尽管那笑容看起来无比疲惫和苦涩:“母后放心,儿臣……儿臣无恙。只是路上……有些波折。”他轻描淡写地略过了那些血腥的伏击与生死一线的逃亡,此刻,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的目光,越过母亲的肩膀,再次落向了那张寂静的龙榻。眼中的泪水渐渐止住,被一种沉重如山的悲恸和骤然清晰的责任感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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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母后,儿臣……想看看父皇。”
暖阁内刚刚复苏的些许生气,又因他这句话而瞬间沉淀下来,重新被一种庄严的悲恸所笼罩。
张皇后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在宫女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她拉着朱瞻基的手,一步步走向那张龙榻。
杨士奇、李庆、夏原吉也默默跟上,垂首肃立一旁。
朱瞻基走到榻前,缓缓跪倒在脚踏上。他终于清晰地看到了父亲的面容。
洪熙皇帝朱高炽静静地躺在那里,面容经过整理,显得十分安详,仿佛只是沉睡。但那种毫无生气的苍白和凝固感,无情地宣告着生命的逝去。往日那份宽厚温和、偶尔带着些许无奈和疲惫的神情,已彻底化为永恒的宁静。
“父皇……儿臣……回来晚了……”朱瞻基哽咽着,俯下身,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的榻沿上,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一路上的艰辛、委屈、恐惧、愤怒,在此刻尽数化为对父亲最深切的哀悼和无尽的遗憾。
张皇后站在一旁,默默垂泪,手轻轻放在儿子的背上。
几位老臣也再次红了眼眶,无声地表达着他们的哀思。暖阁内弥漫着悲伤与压抑的寂静。
然而,这寂静并未持续太久。首辅杨士奇率先从悲恸中强行挣脱出来,他深知,此刻每拖延一刻,帝国的危险便增加一分。他与身旁的李庆、夏原吉交换了一个凝重而急切的眼神,三人瞬间达成了默契。
杨士奇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撩袍跪倒在地,声音沙哑却无比清晰地打破了寂静:“殿下!老臣……万死陈情!”
朱瞻基闻声,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带着悲恸与询问看向杨士奇。
杨士奇重重叩首,言辞恳切乃至带着一丝悲壮:“殿下孝感天地,臣等感同身受!然大行皇帝龙驭上宾,神器无主,国本虚空!京师内外,人情汹汹;九边重镇,将士疑虑!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国不可一日无君’,古之明训!若皇位久虚,恐奸邪滋生,祸起萧墙之内,变生肘腋之间!臣等奉先帝遗志,皇后懿旨,在此苦撑危局,如履薄冰,实不堪久持!”
他抬起头,老泪纵横,目光灼灼地直视朱瞻基:“今幸得天佑,殿下安然归京,此乃社稷之福,万民之幸!臣杨士奇,昧死恳请殿下!节哀顺变,以江山社稷为重,以天下苍生为念……即刻……正位储宫,承继大统,以安朝野上下之心,以定四海不测之变!此乃当前第一要务,迫在眉睫,刻不容缓啊,殿下!”
兵部尚书李庆紧接着重重叩首,声音洪亮而急切:“臣李庆附议!殿下!京营将士、九门守卫,皆翘首以盼新君!秘不发丧至此,已是极限!军中一日无主,则军心一日不稳!恳请殿下速登大宝,颁示天下,则纲纪立,宵小慑,军心自定!”
户部尚书夏原吉亦伏地泣奏:“臣夏原吉万死恳请!国库空虚,边患未靖,万机待理!非陛下(指新君)临朝,不足以镇抚四方,不足以理清政务!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