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内的短暂休整,并未驱散朱瞻基心头的重重迷雾。那罐效力惊人的金疮药,如同一个灼热的烙印,时刻提醒着他背后可能存在的无形之手。然而,现实的残酷不容他过多沉溺于猜疑。干粮将尽,清水告罄,太子的伤势虽得控制,但长途跋涉仍需给养,更遑论前方可能还有未知的凶险。
“殿下,”铁卫首领清点完所剩无几的物资,面色凝重,“食物和清水最多再撑一日。若继续西行绕路,恐……”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在绝对的生存压力面前,任何策略都需让步。
朱瞻基靠坐在棚壁,目光透过缝隙望着外面渐亮的天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粗糙的陶罐。石猎户……其人说辞无懈可击,赠药指路看似善意,那远超寻常的药效更是实实在在缓解了他的伤痛。若此为恶意,何必多此一举?可若为善意,又为何如此鬼祟,留下这令人心惊的“极品”伤药?
“疑点重重,却无实证。”朱瞻基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伤后的虚弱,却异常冷静,“西行绕路,固然可避实击虚,但山高林密,补给断绝,孤这伤体……恐难支撑。反之,东向兽径,虽是那石猎户所指,看似坦途可能藏险,但至少……他留下了药,指了路,眼下看来,尚无加害之心。”
他抬起头,看向铁卫首领,眼中闪烁着权衡利弊后的决断:“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与其困死山林,不如险中求存。我们……就走他指的东向兽径!但需万分警惕,沿途留意一切蛛丝马迹。若遇埋伏,拼死也要杀出一条血路!”
“卑职明白!”铁卫首领凛然应命。他也知这是无奈之下的最优选择。
两人不再犹豫,将最后一点干粮分食,饮尽囊中清水。朱瞻基将陶罐慎重收起,在铁卫首领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出了窝棚,踏上了石猎户所指的那条通往东方的兽径。
这条兽径比他们之前跋涉的路径更为清晰,显然是常有野兽或猎人行走。路径蜿蜒向下,时而需拨开茂密的藤蔓,时而需涉过潺潺溪流。朱瞻基肩伤未愈,每一步都牵动着痛楚,脸色苍白,冷汗涔涔,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全靠意志支撑。铁卫首领则在前小心探路,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手中钢刀始终紧握。
林中寂静,唯有鸟鸣虫嘶和两人沉重的呼吸声、脚步声。那种被无形目光注视的感觉,并未因选择东行而消失,反而愈发清晰。铁卫首领几次猛地回头,或警惕地望向树冠浓密处,却总是一无所获。朱瞻基亦感受到这种如影随形的“陪伴”,他心中冷笑,却不动声色,只是暗中将袖中暗藏的短刃调整到更易拔出的位置。
艰难行进约莫半日,日头烈烈,两人饥渴交加,疲惫不堪。正欲寻处歇脚,前方林木掩映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马蹄声,正沿着与他们所在小路相交的另一条更窄岔路快速接近!
“有情况!”铁卫首领低喝一声,反应极快,立刻搀扶太子隐蔽到道旁一块巨石之后,屏息凝神。
只见一骑快马从小路拐弯处冲出!马上骑士作行商打扮,却风尘仆仆,满面焦灼与疲惫,身上衣衫有多处被荆棘划破的痕迹。他伏低身子,正全力催马向前,目光紧盯着前方路径,似乎有十万火急之事。
铁卫首领目光锐利,紧紧盯着那名骑士。就在马匹即将掠过他们藏身之处前方的岔路口时,铁卫首领眼神一凝——他瞥见了那骑士因颠簸而微微掀起的衣角下,隐约露出的一截腰带制式,竟与东宫侍卫内部的某种样式极为相似!
电光火石间,铁卫首领来不及细想,当机立断!他从怀中迅速摸出一枚小巧的骨制哨子,放入口中,运起残余气力,吹出了一短一长再一短、极其尖锐却传音不远的特殊哨音!
这哨音,正是东宫卫率在极端隐秘环境下用于相互识别、最高等级的紧急联络信号!
那疾驰中的骑士闻声,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雷击一般,他脸上瞬间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几乎是本能地,双手死死勒紧缰绳!
“吁——律律——!”骏马被这突如其来的猛力勒停,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嘶,前蹄高高扬起,整个马身几乎人立起来!骑士身体剧烈后仰,险些被甩下马背,全靠精湛的骑术和死死踩住马镫才稳住身形。马蹄重重落下,溅起一片尘土。
惊魂甫定,那骑士立刻循声望向巨石方向,脸上焦灼已被狂喜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