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董卓那般一味逞凶的流寇莽夫!他在意声望,在意格局!陛下若能主动示弱,将一切罪责推至已死的董承身上,便说……便说是其胁迫、蒙蔽了陛下!陛下如今幡然醒悟,深知丞相乃国之柱石,心中懊悔不已!”
伏完接着道:“待简宇回朝,陛下当主动示好,加以重赏,极尽安抚之能事。言辞恳切,姿态放低!陛下需明白,杀一个毫无反抗之力、且主动悔过、仍是天下共主的皇帝,对简宇而言,成本太高!他会背负千秋骂名,会令天下心怀汉室者彻底离心!这不利于他下一步……无论是继续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有……其他更进一步的想法。”
伏完紧紧盯着刘协的眼睛:“只要陛下表现得毫无威胁,让他‘放心’,让他觉得留着陛下比除掉陛下更有价值,或至少……更省麻烦,或许……便能换来一线生机!这是目前唯一……或许能保全陛下,保全皇后,乃至……保全汉室血脉的法子!”
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刘协胸膛剧烈起伏,内心在天人交战。伏完的话像一把钝刀子,割裂着他仅存的帝王尊严。向臣子服软认错?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是……伏完的分析句句在理,字字诛心。他想起了董卓时期的朝不保夕,那种连生死都无法自主的恐惧……与那种日子相比,服软……似乎……似乎……
他抬起头,看向伏皇后,皇后眼中含泪,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中充满了哀求。
良久,刘协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屈辱和疲惫,说道:“就……就依国丈之言吧……”
伏完与伏皇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与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伏完躬身一礼:“陛下能做此想,乃社稷之福。老臣……先行告退,陛下……早作准备。”说罢,他拉起女儿的手,父女二人悄然退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宫殿。
刘协独自一人留在殿内,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不定。他维持着那个瘫坐的姿势,许久,许久,如同一尊失去了灵魂的塑像。唯有眼角,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砖上,瞬间洇开,消失无踪。
伏完与伏皇后离去后,沉重的殿门再次合拢,将椒房殿内压抑的空气与外界隔绝。刘协并未立刻起身,依旧保持着瘫坐的姿势,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伏完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锥子,一字一句都凿在他的心口,迫使他直面那血淋淋的现实——服软,认错,摇尾乞怜。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他身为天子的最后一丝尊严。他双手死死抓住衣袍的下摆,昂贵的锦缎在他手中扭曲变形。伏完的分析是理智的,甚至是眼下唯一看似可行的求生之道,但……“向简宇认错”这五个字,像是一根毒刺,卡在他的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不……或许……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挣扎的火星,突然在他绝望的脑海中闪现。他猛地抬起头,原本涣散的眼神里重新凝聚起一种混合着恐惧、侥幸和孤注一掷的复杂光芒。他开始沿着这个思路疯狂地思索下去,试图在绝境中为自己找到一块不那么屈辱的踏脚石。
“董承死了……死无对证!”他内心狂喊着这几个字,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没错,他死了!他无法开口辩解了!只要……朕手中的那份东西消失……”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极其隐秘地扫向殿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暗格,里面藏着的,正是那份要命的、他亲笔书写并用了玺的密诏副本。当初出于谨慎,或许也是为了留个凭证,他并未将唯一的一份交给董承。
“毁掉它!必须立刻毁掉它!”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只要它不见了,那么董承所谓的‘奉诏讨贼’,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矫诏’!他完全有动机这么做,他需要天子的名义来为自己正名!对!就是这样!”
刘协的思维变得越来越“清晰”,他拼命为自己寻找理论依据,试图说服自己这个行为的合理性乃至高明之处。
“从简宇的角度想……他会相信哪个说法?”他继续深入推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那是一种陷入自我欺骗狂热时的光亮,“是‘天子要杀我’?还是‘权臣董承矫诏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