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找到视线死角,或在巡逻队交错而过的短暂间隙,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掠过。她的动作轻盈得不可思议,脚尖偶尔点地,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仿佛暗影本身在流动。
“左边一队五人,距此百步,正转向……右前方刁斗下,哨兵面朝外……好,就是现在!” 董白心中默算,身形如一道淡烟,从一个帐篷的阴影后闪出,瞬息间便滑入数丈外一堆摆放整齐的辎重车阴影下。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甚至连附近篝火跳动的火焰都未曾有丝毫扰动。
她屏住呼吸,心脏因刺激和紧张而怦怦直跳。她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泥土味、草料味、皮革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军队的肃杀之气。这与长安城脂粉香腻的闺阁气息截然不同,粗粝、冰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力量感。她不得不承认,这座大营的纪律严明,远超她所见过的任何西凉军营。
根据偷听到的张绣行程和营地的布局规律,董白判断中军大帐应该位于营区核心位置。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几处明显有能量波动的地方,继续向深处潜行。越是靠近中心,巡逻的密度和士卒的精悍程度明显提升,甚至偶尔能感觉到一些无形的警戒法阵波动。但董白的暗元素天赋似乎对这些法阵有独特的规避效果,她总能找到能量流动的缝隙,如同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
终于,一座比其他营帐高大、宽敞许多,帐门外肃立着八名按刀亲卫、气势森严的大帐出现在眼前。帐顶那面巨大的“简”字帅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这里,就是此行的目的地——骠骑将军简宇的中军大帐!
董白深吸一口气,将暗元素之力催动到极致。她整个人仿佛彻底融入了帐外一片不起眼的阴影之中,不仅气息全无,连存在感都降到了最低。她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紧紧贴着帐篷的皮革壁面,全力感知着帐内的动静。
帐内,牛油巨烛的光芒透过帐壁,映出模糊的人影。隐约的谈话声传了出来,虽然隔着帐篷有些失真,但董白凝聚耳力,依旧能听清大概。
首先是张绣那略带沙哑的嗓音,似乎正在陈述:“连番征战,生灵涂炭,他……愿罢兵息戈,表师兄为司隶校尉,总督关东,并愿以渭阳君许之,共保社稷安宁。”
来了!董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帐内,等待着那个决定她命运、也让她无比好奇的男人的回应。
她听到一个沉稳、平静,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力量的男性声音响起,这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帐壁,落入她耳中,每一个字都像小锤敲打在她的心弦上:
“社稷安宁?从董卓口中说出这四个字,真是莫大的讽刺。他火烧雒阳,迁都长安,劫掠百姓,鸩杀太后,废立皇帝之时,可曾想过‘社稷安宁’?”
简宇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至于司隶校尉、总督关东……如今关中之地,我自可取之,何需他董卓来‘表’?渭阳君?哼,我简宇兴的是义兵,讨的是国贼,非为攀附权贵而来。”
“嗡”的一声,董白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尽管有所预料,但亲耳听到如此直白、毫不留情的拒绝,尤其是那句“非为攀附权贵而来”,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再次狠狠刺穿了她脆弱的自尊!愤怒、羞耻、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瞬间淹没了她!先前所有的好奇,在这一刻都化作了被轻视、被侮辱的滔天怒火!理智在此刻荡然无存。
“好!简宇!你清高!你了不起!” 董白在心中疯狂地呐喊,贝齿紧紧咬住了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暗元素因她情绪剧烈波动而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但她强行压制住了。
就在这时,帐内的简宇,端坐在主位上,看似在平静地与张绣对话,那低垂的眼睑之下,眸光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的指尖,在案几下方轻轻掠过冰凉的剑匣,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与周围军营阳刚正气格格不入的阴冷能量波动,正如一滴墨汁落入清水,虽瞬间化开,却逃不过猎鹰般的感知。
随后,张绣带着一脸难以掩饰的尴尬与无奈,躬身退出了中军大帐。厚重的帐帘落下,隔绝了外面清冷的月光和巡逻士卒的脚步声,帐内顿时陷入一种异样的寂静,只剩下牛油巨烛燃烧时发出的、细微的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