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敏锐地捕捉到兰平眼中那难以掩饰的沉重。
兰平抬起头,嘴唇翕动,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最终,他趋前一步,用更低、更沉的声音道:“主公……粮草,怕是……等不到了。”
简宇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他盯着兰平,眼神锐利起来:“等不到?何意?是押运延误,还是途中遭劫?”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帐内的温度仿佛骤然降低。
兰平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苦涩、愤怒与无奈的笑容,这笑容在他脸上显得格外复杂:“非是延误,也非遭劫。是……根本就不会有了。”他顿了顿,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斤,“属下派往雒阳的几批信使,今日带回确切消息。十八路诸侯自入雒阳,见董卓退守长安,便以为天下已定,大多……大多已沉溺酒色,互相攻讦,早将讨董之事置之脑后矣!”
简宇的瞳孔骤然收缩。
兰平继续道,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讥讽与悲凉:“尤其是那总督粮草的袁公路!自得知我军在荥阳力挫董军,兵锋直指长安后,非但不喜,反而……反而心生忌惮!他已寻由头,彻底断绝了对我们的粮草供应!”
“什么?!”简宇猛地一拍案几,霍然站起!药碗被震得跳起,褐色的药汁泼洒出来,在地图上洇开一片污渍。“袁术安敢如此!”他胸中一股郁气直冲顶门,眼前甚至黑了一瞬。他为了大局浴血奋战,每前进一步都付出惨重代价,谁知后方那些所谓的“盟友”竟在如此关键时刻,从背后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刀!
兰平看着简宇因极度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心中痛楚万分。他经历过宫廷最黑暗的倾轧,深知人心能险恶到何种地步。他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泣血的冷静:“主公息怒!不仅如此,孙文台、曹孟德、鲍信等确有心进取之人,亦因兵力单薄,加之粮草不济,出兵半途便已被迫退回。如今……如今我军已是孤军深入,外无援兵,内无粮秣……”
他抬起眼,直视着简宇因震惊和愤怒而布满血丝的双眼,一字一顿地吐出最残酷的现实:“营中存粮,即便即刻减半分发,最多……最多也只能支撑十日。”
“十……日……”简宇重复着这两个字,仿佛第一次理解它们的含义。他踉跄一步,手撑在案几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巨大的失望、被背叛的愤怒、以及对数万将士命运的担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浴血拼杀换来的大好局面,竟就这样毁于一旦!毁于那些鼠目寸光、嫉贤妒能的盟友之手!
帐内死一般寂静。只有火盆中跳跃的火苗,映照着简宇剧烈起伏的胸膛和苍白的面容。兰平垂首侍立,不敢再多言,他能感受到主公心中那场席卷一切的风暴。
良久,简宇猛地抬起头,目光重新投向地图上长安的标记,那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不甘与挣扎。他几乎要下令,不顾一切,拼死一搏,攻向长安!
但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扫过帐外。夜色中,巡逻士兵的身影在火把光下拉得很长,隐约还能听到伤兵营传来的压抑呻吟。数万将士的身家性命,都系于他一人之念。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的狂怒与不甘已被一种极致的痛苦和冰冷的理智所取代。他缓缓直起身,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传令……全军戒备,交替掩护,班师……回豫州。”
这短短几个字,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兰平心中一震,随即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惋惜,有悲痛,但更多的,是对主公在这绝境中依然能保持理智、顾全大局的敬佩。他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诺!属下这就去安排!”
兰平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帐,去执行这道充满屈辱却无比正确的命令。
简宇独自一人站在帐中,良久未动。他缓缓拿起案上那杯已凉的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却远不及他心中苦涩的万分之一。他望向洛阳方向,目光仿佛穿透帐篷,充满了无尽的不甘与决绝。
这一次退却,是为了下一次更强势的归来。今日之耻,他记下了。帐外的风,呜咽着,仿佛也在为这支功败垂成的雄师唱起挽歌。
暮色下的雒阳,残阳如血,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