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寂。
逍遥谷沉浸在梦乡之中,唯有虫鸣唧唧。
然而,谷主无瑕子的卧房内,却是一派辗转难眠的景象。
他躺在床榻上,锦被翻来覆去,如同烙饼。
白日里那木牌上的字句,如同魔咒,一遍遍在他心头回响。
年近知命,半生逍遥。
情之一字,早该如古井无波,深埋心底。
可偏偏被小荆棘这混小子一通胡闹,如同投入一颗巨石,瞬间搅乱了这一池沉寂多年的死水,勾起了那深藏心底、以为早已尘封的愁绪与……思念。
他烦躁地一把将被子狠狠蒙在脸上,试图隔绝一切杂念。
可黑暗之中,一道清丽绝俗、巧笑倩兮的身影却越发清晰地浮现出来——那是他的师妹,萧潇!
那明媚的眼波,那嗔怒时微蹙的眉头,那练剑时飞扬的青丝……如同最顽固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神,挥之不去!
思念吗?
怎能不思!
那思念早已刻入骨髓,融入血脉,多少个午夜梦回,魂牵梦萦!
后悔吗?
怎能不悔!
那悔恨如同毒蛇噬心,每每想起当年自己那愚蠢的决定,便痛得肝肠寸断!
可思念又有何用?
后悔又有何用?
当年是自己亲手放开了她的手,背弃了诺言,选择了这条孤寂的逍遥路。
如今……年华老去,鬓角染霜,自己还有什么脸面,什么资格,再去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她早已嫁作人妇,过着安稳幸福的日子……自己这迟来的悔悟,不过是徒增笑柄,惹人厌烦罢了!
无瑕子越想越是心烦意乱,胸口如同堵着一块巨石,闷得喘不过气。
他猛地一把掀开被子,赤着双足,无声地走下床榻。
冰冷的石板地面刺激着脚心,却浇不灭心头的燥热。
他推开房门,走到寂静的小院中。
今夜月色极好,清辉如练,洒满庭院,将青石板映照得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面。
然而,这如水月华,映衬得他形单影只的身影愈发孤寂。
也许真是老胡手艺太好,选的位置太过精准。
无瑕子一出门,目光下意识地,就直直地落在了回廊柱子上那块崭新的木牌上。
小紫檀在月光下泛着幽暗温润的光泽,那精心雕琢的龙凤呈祥图案,在月色中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诉说着喜庆与团圆。
而龙凤环绕的中心,那行刺目的楷书大字,以及下方歪歪扭扭、充满童稚气息的“一百五十二”个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眼底!
无瑕子望着那木牌,先是愕然,随即嘴角不受控制地扯动了一下,最终化作一声低沉而无奈的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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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笑,三分苦涩,三分自嘲,还有四分……是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荒诞现实击中的荒谬感。
一股强烈的冲动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他想喝酒!
想用那辛辣的液体,浇灭这翻腾不息的心火,麻痹这无处安放的愁绪!
念头一起,便再难遏制。
无瑕子身形一晃,甚至懒得回屋穿鞋更衣,依旧赤着双脚,只着一身单薄的里衣。
体内精纯无比的内力瞬间流转,足尖在地面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一道青烟,飘然掠出院墙,融入了月色之中。
逍遥谷至忘忧谷这数十里山路,在他高绝的轻功下,不过一刻钟的光景,便已抵达。
他径直落在酒仙那简陋的茅屋前,毫不客气地抬手便“砰砰砰”砸门,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疯劲:“酒老头!别挺尸了!快起来!拿酒来!老子要喝酒!最好的酒!”
嗓门洪亮,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仙风道骨。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酒仙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白发,睡眼惺忪,满脸被打扰清梦的不耐烦。
待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时,他浑浊的老眼猛地睁大了些。
只见无瑕子披头散发,赤着双脚,只穿单衣,双目赤红如血,浑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近乎绝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