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是被痛醒的。
脸颊肿胀伴着刺麻感,手腕和额角火辣辣地疼,她费力睁开眼睛,正对上两张泪眼婆娑的脸。
岑波鼻尖通红,胡乱抹了抹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姐,你醒了。”
“呜呜呜,甜甜姐你今晚还要走吗?”萧淼抽噎着,“别走了好不好?你好好养身体,等我考上研,我带你一起走,我养你。”
岑青没有回答,默默望向窗外。晚霞正在变暗,草坪下午刚被割草机推过,空气里有股青草汁的涩味,白天的野雏菊现在全成了黑影子,一丛丛杵在斜坡上。
凉亭顶上的琉璃瓦反着最后一点光,倒影在人工湖里被水波扯得歪歪扭扭。
湖边的路灯突然亮了,水鸟扑簌簌飞往一旁的树林。
“几点了?”岑青哑着嗓子问。
“七、七点……”萧淼吸着鼻子回答。
“你哥呢?”
“有医生处理,你别担心。”萧淼按住她要起身的肩膀,“他没事的,你好好休息。”
苍白的手指搭上圆润温暖的手背,岑青轻轻推开萧淼,撑着床沿坐直,病号服空荡荡挂在肩头。
“准备吧。九点就要出发了。”
轻柔的语气有不容抗拒的坚定,萧淼和岑波对视一眼,终究没再劝。
九点整,艾琳临走前看了眼蜷在被子里只留个发顶的岑青,关掉病房灯。
藏在卫生间的萧淼蹑手蹑脚钻进被窝,蓬松的被子掩住身形差异,岑青则套上萧淼带来的卫衣。
岑波准备好轮椅等在门口。
一路上岑波都非常紧张,轮子碾过门槛发出轻微磕碰声都令他浑身紧绷。
走廊顶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护士站台面上,他盯着值班护士的转椅松了口气。那里没有人,椅背挂着一件米色针织开衫。
“快去电梯厅吧。”岑青轻声提醒。
负一层停车场的风带起一阵凉意,岑波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他看了看手机:9点12分,还剩8分钟艾琳就会回去休息。
两人上了车,直到网约车拐过立交桥,后视镜里弘杉国际医院的灯牌彻底消失,少年僵直的脊背才松垮下来。
他把小包塞进姐姐怀里,里面装着身份证和萧淼找的备用机。
轮胎声在夜晚的高速上格外响,车内无人说话,也不知是紧张还是离别前的伤感。
两人一路沉默,到达机场,找到快速安检通道。
岑青准备过安检时弟弟突然抓住她手腕:“家里有我,你在外面……要好好吃饭,过得开心点……”
岑青眼眶发酸,用力点头。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岑青只需将小包送入安检设备,待工作人员扫描完,全程不到十分钟,她就可以出发去往登机口。
五十分钟前。
艾琳做完汇报正要转身离开,老板突然说:“去看看她。”
刘超推着轮椅,三人一路来到岑青病房外。艾琳轻手轻脚推开门,又将落地灯调至最暗档。
昏暗光线下,蚕蛹状被团边缘,只露出几缕黑发。
萧景洵示意刘超将自己推至床边,他脑海中闪过她肿胀的脸颊,修长手指捏住被角缓缓掀起。
病房空气骤然凝滞。
本该躺着岑青的病床上,萧淼顶着苹果般的圆脸,缩着脖子冲他讪笑:“哥……好巧啊……嘿嘿……”
五十分钟后,正要往登机口去的岑青突然被工作人员拦住,“女士,系统显示您的身份信息存在异常,请随我们到值班室核实。”
深夜的机场比白天冷清,稀稀拉拉几个旅客拖着行李箱走向登机口。
岑青机械地跟着工作人员往前走,鞋底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在空旷大厅里很清晰。
很久以前她以为用沉默消化委屈是这辈子逃不开的课题,然而人生轨迹突然拐向了完全没想到的方向。
和父亲彻底闹翻后,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痛快。虽然终于把憋了多年的委屈全喊了出来,胸口像卸下块大石头,可紧接着又涌上空落落的感觉。
熟悉的旧世界如同歪斜扭曲的危楼,但轰然倒塌后的废墟上,冷风呼啸,空旷荒芜得让人无所适从。
她急慌慌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