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宿舍门,一股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和他离开时一样,简洁,整齐,甚至有些空旷。他脱下带着外面寒气和烟尘的外套,走到书桌前。
桌上,还摊开着那份被墨迹污损了一角的产业升级报告。旁边,是孙伟整理好的近期需要处理的文件,最上面一份,是关于省里可能削减专项资金的应对预案初稿。
现实的压力,如同潮水般重新涌来,冰冷而具体。
他拿起那份应对预案,仔细地看着。上面罗列着开源节流的各种可能性,寻求其他政策性贷款,压缩非必要开支,动员企业自筹部分资金……每一条后面,都意味着大量的沟通、协调和可能遇到的阻力。
但他此刻的心境,却与去汉东之前不同了。
目睹了祁同伟的彻底沉沦和梁璐的偏执疯狂,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选择的这条脚踏实地、发展经济的路,虽然艰难,虽然充满明枪暗箭,但至少是向上的,是充满生机的。他不必出卖尊严,不必扭曲灵魂,他只需要更加坚韧,更加智慧,更加……凶狠。
对,凶狠。在规则的范围内,最大限度地运用自己的能力和资源,去争,去抢,去为丰庆,也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他拿起笔,在那份预案上开始批注,字迹沉稳有力。
“与省发改委农村经济处联系,探寻农业机械化专项补贴与本地五金产业结合的可能性。”
“约谈本地几家信用合作社负责人,研讨针对产业园内企业的联合授信机制。”
“让招商局整理一份近期有意向扩张的沿海家电企业名单,重点标注其配件供应商需求。”
一条条指令被写下,思路清晰,目标明确。他不再去纠结省里那无形的手为何要压制,也不再过多忧虑未来的风雨有多大。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让丰庆的根基扎得更深,让发展的势头更猛。
当窗外的天色开始泛出鱼肚白时,李正才放下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清冽的晨风涌入,带着远处早市隐约传来的嘈杂声。
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知道,他打给梁璐的那个电话,他深夜巡视产业园的行为,或许很快就会传到某些人的耳朵里。但那又怎样?
他李正,不是祁同伟。他的膝盖,不会为任何人弯曲。
他的战场就在这里,在丰庆这片充满烟火气的土地上。他要做的,不是去祈求谁的怜悯或高抬贵手,而是让自己和脚下的这片土地,变得足够重要,足够强大,让任何想要轻易拿走或摧毁它的人,都需要掂量掂量代价。
他深吸一口清晨冰冷的空气,感觉一夜的疲惫似乎被涤荡了不少。
回营,整军,再战。
回到丰庆的李正,像是把在汉东沾染的那身污浊和压抑都甩在了身后,全身心地扑在了产业园的巩固和发展上。他批注的那份应对预案,很快变成了各部门案头具体的工作任务,整个丰庆的行政机器,围绕着“活下去、发展下去”这个核心目标,开始高速且低调地运转。
与省发改委农村经济处的沟通取得了意外进展。一位副处长对李正提出的“将小型农机具补贴与本地五金产业能力结合”的思路很感兴趣,认为这符合“工业反哺农业”的政策导向,答应帮忙争取试点。本地几家信用合作社在李正亲自召集的座谈会上,虽然叫苦连天,抱怨风险,但在市政府承诺提供部分风险补偿金,并暗示将财政存款账户向他们倾斜后,最终还是捏着鼻子同意尝试建立针对产业园内企业的联合授信评估机制。
招商局整理出的名单也被李正翻烂了,他亲自圈定了三家目标企业,让招商局组织精干力量,带着精心准备的、几乎是为对方量身定制的配件供应方案,主动出击,赴沿海登门拜访。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产业园的生产依旧红火,甚至因为永康取暖器等几个爆款产品的带动,订单量还有所上升。机器轰鸣,工人忙碌,卡车进进出出,一派生机勃勃。
但这种生机勃勃,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空气中那种过分饱和的、带着泥土腥气的闷热。平静之下,潜流暗涌。
李正很清楚,省里那只无形的手,绝不会因为他的埋头苦干就轻易松开。削减的资金尚未恢复,审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