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声像索命的咒语,一声紧似一声,砸在祁同伟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在奢华却冰冷的公寓客厅里焦躁地踱步,冷汗浸透了昂贵的丝质睡衣。
是谁?警察?记者?还是梁浩派来灭口的人?
无论哪一种,他都完了。那篇将他扒得底朝天的报道,就是插向他心脏的致命一刀。梁浩关机,意味着他被放弃了,成了一枚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弃子。王援朝的电话,更是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省厅已经启动调查,他即将身败名裂,锒铛入狱!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他想起岩台山那看不到尽头的黑夜,想起省林业公安处那令人窒息的沉闷,想起自己是如何像一条狗一样摇尾乞怜才换来今天这看似风光的一切……不!他不能回去!他绝不能回到那种任人践踏、毫无希望的境地!
强烈的恐惧和不甘,混合着长期压抑的屈辱和愤怒,像火山一样在他胸腔里爆发、燃烧!他付出了那么多,背叛了信仰,玷污了双手,才爬到今天的位置,凭什么要这样轻易地失去?!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扭曲的内心!
既然常规的路已经走绝,既然已经堕入深渊,那就不妨……堕落到底!能救他的,现在只有梁家,只有那个他曾经无比憎恶、却又不得不依附的女人——梁璐!
他猛地冲进卧室,粗暴地拉开衣柜,将那套梁浩“赞助”的最昂贵的西装胡乱套在身上,甚至来不及系好领带。他冲到书桌前,手忙脚乱地翻找着,最终在一个抽屉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丝绒盒子——里面是一枚他曾经嗤之以鼻、准备用来应付梁璐的钻戒。
他将戒指盒攥在手心,那坚硬的棱角硌得他生疼。然后,他像一阵风一样冲顺着外面管道,爬出公寓,无视了身后依旧执着响着的门铃,冲向地下车库,发动了那辆同样属于梁浩的豪车。
车子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地驶向汉东大学。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梁璐!在她面前跪下!用最卑微的姿态,赌上自己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换取梁家的庇护!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此时,汉东大学校园里正是午休时分,阳光正好,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在林荫道上,充满了青春的朝气与宁静。这宁静,与祁同伟内心的狂乱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他直接将车刹停在了行政楼前的广场上,刺耳的刹车声引来不少师生的侧目。他推开车门,目光疯狂地搜寻着那个熟悉又厌恶的身影。
很快,他看到了。梁璐正和几个同事有说有笑地从行政楼里走出来。
祁同伟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中的戒指盒,拨开人群,大步流星地冲了过去,在无数道惊愕、疑惑、看热闹的目光中,径直冲到了梁璐面前。
梁璐看到状若疯魔、衣着凌乱的祁同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眉头蹙起,说道:“祁同伟?你跑来发什么疯?!”
祁同伟没有回答。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梁璐惊愕的目光中,他“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坚硬冰冷的水泥地上!
这一跪,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也碾碎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骄傲和尊严。
周围瞬间一片哗然!学生们纷纷围拢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梁璐的同事们也惊呆了,不知所措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祁同伟抬起头,脸色惨白,眼神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决绝。他高高举起手中的戒指盒,猛地打开,那颗硕大的钻戒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屈辱而剧烈颤抖,却异常清晰地响彻在广场上空:
“梁璐!嫁给我!”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卑微的乞求。
“我知道我过去混蛋!我不是人!我辜负了你!但我发誓,从今以后,我祁同伟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的命是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嫁给我!”
他跪在那里,仰望着脸色铁青、眼神复杂的梁璐,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死囚。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额角的冷汗和眼角因为极度激动而渗出的生理性泪水混合在一起,显得无比狼狈,又无比可怜。
这一刻,什么理想,什么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