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珠炮似的嘲讽和现实困境劈头盖脸砸来。李正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平静地听完,仿佛马建国说的不是他。他只是微微点头:谢谢马局长介绍情况。困难是客观存在的,我会想办法克服。
马建国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噎了一下,冷哼一声:行,有志气。那间办公室归你了,钥匙在门卫老刘那儿。至于怎么开展工作。李大才子,您就自己看着办吧。我这儿还一堆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案子等着呢。没空招呼你。他摆摆手,一副送客的姿态。
李正没再多言,拿起自己的调令,转身离开局长办公室。走廊里那几个抽烟的民警见他出来,眼神更加古怪,窃窃私语声隐约飘来。
就是他。在省里把陈副检察长都骂了。
看着斯斯文文的,胆子真肥!
省里不要了,塞咱们这儿当瘟神了。
经挣。嗤,咱们这穷山沟,有啥经济给他侦。
李正充耳不闻,径直走向走廊尽头那间挂着经济犯罪侦查大队牌子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推门进去,一股浓重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房间不大,光线昏暗,墙角结着蛛网。两张掉漆的旧木桌拼在一起,几把椅子缺胳膊少腿,一台布满灰尘的旧式油印机像个沉默的怪兽蹲在角落。唯一能证明这里有人办公的,是靠近门口一张旧桌子后坐着的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正慢条斯理拨弄着算盘的老头孙会计,以及旁边一个穿着崭新但明显不合身警服、坐立不安、满脸局促的年轻小伙王浩。
看到李正进来,两人都站了起来。孙会计推了推老花镜,浑浊的眼睛里没什么波澜,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王浩则显得很紧张,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领,领导好。
李正放下行李,环视这间堪称惨淡的办公室,心中苦笑。这开局,真是地狱难度。但他脸上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们好,我是李正,新来的,以后就在一个锅里搅马勺了。这位是孙师傅吧,这位是王浩同志。
是,孙有福,叫我老孙就行。孙会计声音慢悠悠的。
报告李队。我叫王浩,警校毕业刚分来三个月!王浩声音响亮,带着初生牛犊的生涩。
好,都坐吧。李正拉过一把还算完好的椅子坐下,我刚来,两眼一抹黑。马局长说咱们大队就咱们仨了。孙师傅,王浩,咱们这经侦大队,平时都干点啥。
孙会计慢吞吞地坐下,重新拿起算盘,眼皮都没抬:干啥,李队,不瞒您说,咱们这经侦大队,挂牌快一年了。除了给局里报报经费报表,帮其他科室算算赃款赃物,处理点经济纠纷调解,就没干过一件正儿八经的经侦案子。
咱们龙山,穷啊,哪来那么多经济犯罪。有,也轮不到咱们管。再说了,没权没钱没人,咋管,他的语气透着浓浓的无奈和麻木。
王浩憋红了脸,忍不住插话:李队,我觉得不是没案子。是没人报案,或者报了案,也立不了案。我上次跟治安的去处理一个纠纷,那个开小卖铺的老周,好像就被骗了,哭得可惨了!可治安的说那是经济纠纷,不归他们管,让他去法院。
小王。孙会计低声呵斥了一句,瞪了王浩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李正心中一动:老周,被骗了,具体怎么回事。
王浩被孙会计一瞪,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忍不住小声说:就,就上个月的事儿。老周在县城开了个小卖铺,攒了点钱,想倒腾点山货去外地卖。有个外地来的老板,姓吴,看着挺阔气,说能帮他联系大客户,还能弄到便宜车皮。老周信了,把家里所有的积蓄,还借了亲戚不少钱,凑了一万块,给了那姓吴的当定金和活动经费。结果钱一到手,姓吴的第二天就人间蒸发了。老周去他住的旅店找,早没人了。老周急疯了,去派出所报案,派出所推说可能是经济纠纷,让他找证据去法院告。老周哪懂这些,一个老实巴交的山里人,被骗得倾家荡产,听说他老婆气得都病倒了。
一万块。李正心中一震。在1991年的龙山县,一万块绝对是天文数字。足以压垮一个家庭,更重要的是,这案子太典型了。合同诈骗,而且金额巨大,这绝不是简单的经济纠纷。
这个老周,现在在哪里,他的小卖铺在哪儿。 李正立刻追问,眼神锐利起来。
就在县城东头,靠近汽车站那条街,叫周记杂货。王浩被李正的眼神吓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