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解救了,被带着逃离了,逃离那窒息的餐桌。
哪怕早有预料,但是在此刻,津岛修治依旧感觉到猝不及防。
在青森津岛家反复叠加的规则是空气,是镣铐,是渗透骨髓的毒药。
森严的等级、繁复的礼仪、无处不在的审视……层层叠叠,将名为“津岛修治”的个体异化。
越清醒,越痛苦;越有自我的意识,那无形的枷锁便勒得越紧,直至窒息。
津岛修治早已在规则的异化下习惯的当一个好孩子,只需要扬起宛如被精准测量过的微笑,面对着大人就不会受到伤害。
原来……遇到自己不喜欢的情况是可以理所应当的逃跑啊。
这就是被宠爱着的孩子的所拥有的特权吗?
津岛修治茶褐色的瞳孔沉沉的看着前方那抹金色身影。
冷泉忧木的脚步倏地停住。
津岛修治也跟着停下来,目光习惯性地扫视四周——寂静的回廊,只有精心修剪的玫瑰在夜灯下吐露芬芳,周围并无异样。
他又将目光挪到冷泉忧木身上.
就在此时,冷泉忧木转过身来,与此同时津岛修治手里出现了沉甸甸的重量,那是她从餐桌上为他顺过来的蟹肉.
“下次不喜欢,直接走掉就好。” 金发女孩仰起头,那双在夜色中如同凝固血珀的红瞳,此刻竟折射出石榴籽般剔透的光泽,直直地不容置疑地看进他眼底。 “没有人会责怪你。”
津岛修治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幽香,那是一种专门从国外进口的昂贵的熏香,他不知道名字,但是尾调带着一点甜,像是牛奶一样的味道。
“修治君,”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之前在解释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一样。
“在我面前,你不是很能说会道吗?多相信我一点。别想那么多。”
她向前一步,双手不容抗拒地搭上他的肩膀,繁复裙摆的硬质裙撑不经意擦过他的小腿。“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无论做什么?”津岛修治的声音低哑,像是从喉咙中里挤出的呢喃。
“可以,修治君。” 冷泉忧木的回答斩钉截铁。
“有我在。”
她的红瞳里清晰地映出他此刻苍白、带着一丝茫然的倒影。
这过于笃定、过于纯粹的话语,像滚烫的烙铁猝然贴上冰面,一股混合着恐慌、荒谬和被灼伤的刺痛感猛地炸开!
津岛修治几乎是本能地、狼狈地向后退去。
他想拉开距离,想逃离这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旁边是花匠精心呵护在春天盛开的玫瑰,白炽灯隐藏在玫瑰的中间,让夜晚都显得十分清晰。
津岛修治每向后一步,玩家就往前一步,乐此不疲的靠近他。
一步,两步……
他退向爬满玫瑰藤蔓的廊柱基座。
冷泉忧木亦步亦趋,面无表情地、固执地缩短着这令他心慌的距离。
心脏像被浇入冷水的滚油,发出刺耳的“噼啪”爆裂声!滚烫的油液从心口迸溅,带着毁灭性的灼热感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他心跳失控地狂飙,大脑被这陌生的高热灼烧得一片空白。
在此刻惊慌失措的恐惧感几乎要从胸口里喷涌而出。
“说出口的话,是最没分量的东西。”
像是极度恐惧下的自我保护机制,津岛修治脸上倏然绽开一个空洞到极致的笑容,
他猛地抬脚踩上冰冷的石墩,动作带着一种自毁式的决绝。
“我现在啊……只想投入死神的怀抱呢。” 他鸢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浓稠的、近乎挑衅的黑暗。
哪怕看到这样的我……你也会来救我吗?
笑容瞬间从他脸上剥离,只余下和冷泉忧木如出一辙的、无机质般的冰冷。那双茶褐色的眼睛,在阴影下折射出与发色同源的、深不见底的鸢色幽光。
“可惜。”轻飘飘的叹息落下。
他身体猛地向后倒仰,姿态舒展,如同回归母体的婴儿,在他身后是一大片带刺的玫瑰,在头朝下的情况下当场死在花园都有可能。
身体被重力拉扯的向下,津岛修治的余光飘到了冷泉忧木冷漠的无动于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