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阳光，已经带上了盛夏的锐利，毫不吝啬地倾洒下来，将考点外的街道照得一片明晃晃。
但这炽烈的光芒，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紧绷和焦灼。
考点学校门外，早已是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人群是前来送考的家长，他们的脸上交织着殷切的期盼、难以掩饰的紧张和强装出的镇定，不停地对身边的孩子重复着那些早已说了无数遍的叮嘱：
“准考证、身份证、2B铅笔、橡皮……都再检查一遍！”
“水别喝太多，免得老想上厕所。”
“遇到难题别慌，跳过去，先做会的！”
“时间看好，千万别来不及涂答题卡！”
学生们穿着各自学校的校服，表情大多肃穆，甚至有些茫然。
有人还在拼命地翻着最后几页笔记，嘴唇飞快地翕动；有人闭着眼，胸口微微起伏，做着深呼吸；有人则和同伴紧紧靠在一起，互相传递着鼓励的眼神，试图从对方身上汲取一点力量。
张晨风、李壮、宋峰、郭晓雯、苏晚晴、钟栎瑶、秦敏……他们这个小团体也聚在了一起，站在一棵枝叶不算茂盛的法桐树下，试图寻找一丝阴凉。
“妈的，比上次模拟考还紧张，手心全是汗。”李壮摊开自己蒲扇般的大手，在裤子上使劲蹭了蹭，声音有点发虚。
“正常生理反应，深呼吸，调整心率。”宋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不断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像是在进行最后的系统检测，但他微微发白的指节也透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郭晓雯双手紧紧攥着透明的文件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嘴里无声地默背着什么，眼神里既有决绝也有一丝慌乱。
苏晚晴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平静地望着考点入口，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只有微微抿紧的唇线泄露了一丝情绪。
钟栎瑶小脸绷得紧紧的，不时做着深呼吸，看到张晨风看过来，她勉强挤出一个有些苍白的笑容。
秦敏则显得有些躁动，一会儿检查笔袋，一会儿又拉扯着自己的校服下摆，嘴里嘀咕：“怎么还不让进啊……”
张晨风看着他们，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出自己的右手，掌心朝下。
“来吧。”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
李壮愣了一下，随即第一个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汗湿的大手重重地压了上去！接着是宋峰、郭晓雯、苏晚晴、钟栎瑶、秦敏！一只只手叠在一起，带着不同的温度，不同的微微颤抖，却有着同样的决心。
“兄弟们！姐妹们！”张晨风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的脸庞，声音提高，清晰而有力，“加油！”
“加油！！”众人齐声低吼，仿佛要将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吼出去！
“市一中再见！”李壮梗着脖子喊。
“一定！”这次的声音更加整齐，带着破釜沉舟的信念！
手掌猛地分开。入口处的保安开始放行，人流向闸口涌去。
“走了！”张晨风最后看了一眼伙伴们，转身汇入人流。
找到自己的考场，核对准考证，接受安检，走进教室。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旧桌椅的味道。张晨风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将透明的文件袋放在桌角，目光快速扫过教室——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同学，每个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紧张和空白。
监考老师面无表情地宣读考场规则，声音机械而冰冷。试卷袋被拆封，发出刺耳的撕裂声。试卷传递下来，带着淡淡的油墨清香。
当那张决定命运的卷子终于平铺在眼前时，周围的一切喧嚣仿佛瞬间褪去。
张晨风深吸一口气，拿起准考证和身份证再次仔细核对自己的信息，然后拿起那支早已磨得顺手的中性笔。
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他闭上眼，一秒，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波澜都已平息，只剩下绝对的冷静和专注。
铃声响起，如同冲锋的号角。
“开始答题。”
命令下达的瞬间，整个考场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密集、急促，如同千万春蚕啃食桑叶，又像是为整整三年的青春岁月、汗水、欢笑、泪水谱写着最后、也是最沉重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