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皇宫,承乾殿内灯火通明。
曲应策今日处理政务的效率奇高,仿佛想用无尽的公务填满所有时间。
然而,当最后一本奏折批阅完毕,朱笔搁下的瞬间,周遭彻底安静下来,那排山倒海般的孤寂与蚀骨的思念,便如同无孔不入的寒气,瞬间将他吞没。
苏公公担忧地上前,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陛下,您已经连续十几日未曾好生休息了。今日政务既毕,便试着放下一切,早些安寝吧?”
曲应策默然起身,负手走出承乾殿,站在汉白玉的台阶上,望着眼前这片金碧辉煌、灯火阑珊,却如同巨大牢笼般的宫宇。他忽然轻声问道:“她走了多久了?”
苏公公心中一紧,小心翼翼地回答:“回陛下,……半个多月了。”
曲应策没有再说话,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留香殿的方向。他缓缓提起脚步,朝着那边走去。苏公公静悄悄地跟在他身后,这一次,曲应策没有像往常那样阻止他的跟随。
走近留香殿,曲应策奇异发现殿内竟烛火通明,他心下一颤,带着某种莫名的期待与刺痛,缓缓推开了那扇熟悉的殿门。
“吱呀——”
推门声惊扰了殿内正在轻轻拂拭桌椅的人。
老太监赵福来慌忙转身,跪伏在地,声音带着惶恐与恭敬:“奴才赵福来,给陛下请安!”
曲应策没有看他,径直越过他,一步步走入谢天歌那个小小的、曾充满她气息的闺阁世界。
殿后跟来的苏公公对赵福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起身。
赵福来这才佝偻着背,颤巍巍地站起来,垂首侍立一旁,等待帝王问询。
曲应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掠过梳妆台、桌面、椅背……那些她曾经触碰过的物件。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在这里做什么?朕不是下过旨,不准任何人踏入此地吗?”
赵福来连忙躬身回道:“陛下恕罪!奴才……奴才只是想着,主子虽暂时不在,但这屋里也不能积了尘埃。奴才想来清扫一番,免得……免得她哪天回来,看到满屋灰尘,心里不舒坦……”
曲应策心弦仿佛被轻轻拨动了一下,方才那股因被违逆而升起的暴戾杀意,竟奇异地柔软了下来。他重复道:“你说……她还会回来?”
赵福来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笃信的虔诚:“会的,陛下!主子……她一定会回来的!”
听到那“一定”二字,曲应策沉寂了十几日的心湖,仿佛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了十几天以来的第一丝微弱的暖意与希望。他沉默片刻,缓缓问道:“你……以前就认识她?”
赵福来再次跪地,坦诚道:“奴才不敢欺瞒陛下。谢小姐……她对奴才有过照拂之恩。就在四年前,谢小姐从雪山送陛下回宫那晚,奴才正在梅园受罚跪着,是谢小姐心善,替奴才求了情,免了奴才的责罚。”
曲应策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问道:“她……知道你是谁吗?”
赵福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摇了摇头:“谢小姐心地纯善,不经意间帮助过的人不知凡几,她当时连老奴的脸都未看清,哪里还会记得老奴这等微末之人啊。”
曲应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赵福来深深地磕了个头,这才缓缓躬身退出了留香殿。
殿内重归寂静。曲应策缓缓走到软榻旁,坐了下来。
他望着旁边那张空荡荡的床铺,目光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那个蜷缩在锦被中,闭着眼睛,容颜甜美安静的少女。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悄然而至,肖黎声音低沉而清晰:“陛下,韩霖狼烟急报——谢小姐……她随北疆王赫连誉,前往夏国了。”
曲应策微抬眼眸,眼底深处暗流涌动:“夏国?最近夏国有何大事,能让北疆王亲自前往?”
肖黎答道:“七日后,夏国皇帝呼延博六十寿辰。”
曲应策眼神锐利起来:“她要进夏国皇宫?有什么事,值得她必须去那里?”
肖黎低头:“目前……尚无法探知确切缘由。”
曲应策,“慕容笙呢?”
肖黎,“译报上说,在天机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