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玻璃容器如同水晶棺椁,陈列在恒温恒湿的育种区,里面进行着高产作物的基因改良实验。通过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被精心筛选和调控的植株样本,呈现出异乎寻常的形态和生长速度。旁边是数个独立的密闭无菌室,透过厚厚的观察窗,能看到里面排列整齐的培养皿和发酵罐,正在培育着对抗特定病虫害的微生物菌株。墙壁上挂满了实时监控的土壤成分分析图谱和生态圈关键参数,密密麻麻的数据流无声跳动,展示着对整个生命系统从宏观到微观的精密调控。
这里是造物的工坊,是生命韵律的精密交响乐现场。
“这……这不可能……”一位白发苍苍、面容清瘦的老农学家,喃喃自语。他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脚步虚浮地走近一排悬挂着累累果实的番茄无土栽培架。他的指尖颤抖着,想触摸那饱满得近乎不真实的果实,又仿佛怕惊扰了这神迹般的造物,最终只是悬停在半空。他一生都在和土地打交道,研究如何让贫瘠的田地多产出一斤粮食,如何让枯萎的秧苗重新焕发生机。他经历过无数次失败的育种,在田间地头被风吹日晒刻下满身印记。而眼前这一切,超越了阳光、雨水、土壤这些他奉若圭臬的自然法则,跳脱了所有已知理论的框架。他抬起头,望着那庞大而精密的模拟日照矩阵和水、气供给系统,眼神由震惊转为无以复加的虔诚。
“不……这不是技术……”他声音嘶哑,像是在沙漠中跋涉太久的人终于看到了绿洲,泪水再一次汹涌而出,划过他刻满风霜的脸颊,滴落在洁净的地板上。“这……是权柄……是创造……是‘祂’的手笔啊!”他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额头重重地抵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不是膜拜,而是一个毕生探索生命奥秘的信徒,在亲眼目睹了真正的造物主之力时,灵魂深处迸发的、无法抑制的敬畏与臣服。
身边几位同样来自农业和生态领域的专家,反应如出一辙。有人死死抓住同伴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对方的衣服;有人仰着头,张大嘴巴,像离水的鱼,贪婪地呼吸着这充满生命力的空气;有人则捂着胸口,脸色潮红,仿佛心脏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那位研究土壤改良的专家,失魂落魄地冲到一台土壤成分分析仪前——尽管这里没有土壤。屏幕上滚动着他从未想象过的、关于根际微生物群落活性和营养元素精准利用率的数据图谱。他整个人僵在那里,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喃喃道:“平衡……完美的共生循环……我们追求的土壤改良……原来只是……只是对‘祂’造物的笨拙模仿……”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同样缓缓地弯下了腰,额头抵在冰冷的仪器外壳上,肩膀无声耸动。
这里是生命法则的书写之地。他们这些自诩为生命工程师的人,毕生追求的,不过是试图理解一个早已被这里彻底掌握、甚至重构的复杂文本。敬畏与渺小感,如同这片空间中无处不在的清新水汽,浸润了他们的每一个细胞。
“够了!”
何雨柱那刀锋般冷硬的声音再次劈开这片被生命奇迹震撼的沉默。他站在通往下一部电梯的入口,双臂抱胸,轮廓在明亮的植物培育灯光下显得更加笔挺而冷硬。他那两道锐利的目光扫过跪伏在地的老农学家和那些失魂落魄的同行者,里面没有丝毫动容,只有一种被严重耽误了行程的、赤裸裸的烦躁。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转身,身影利落地没入了身后那道敞开的、隐蔽性极好的电梯门内。
“把你们的膝盖留给有用的时候!”他那不耐烦的尾音被迅速合拢的电梯门截断,显得有些模糊,但其中的催促之意却像鞭子一样清晰地抽打在众人心上。
电梯的门冰冷地合拢,隔绝了第五层那生机勃勃、催人泪下的绿意与湿润土壤的气息。短暂的失重感再次袭来,随即是极致的静谧。当电梯门再次滑开时,一股截然不同的、如同实质般存在的“气息”扑面而来。
第六层。
那是绝对的“白”。
不是单调的颜色,而是一种超越了视觉、深入灵魂的洁净感。穹顶、墙壁、地面,所有暴露在外的结构,都覆盖着某种毫无瑕疵的、仿佛能吸收一切杂音的洁白材料,散发出柔和、恒定、不带一丝温度的光线。这里空旷得惊人,没有复杂的管道,没有喧嚣的设备外壳,只有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