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第N个声称能把他包装成“教育界李佳琦”的营销公司电话后，林远感觉自己的脑仁儿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绞过一样，嗡嗡作响，一片混沌。邮箱里那封来自光华中学Ada的邮件，带着百万年薪的耀眼光环，依旧像一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毒苹果，安静地躺在收件箱顶端，无声地考验着他的定力。
他需要透透气，需要一个能让他那颗被名利场前奏搅得七上八下的心，重新落回原处的空间。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的脚步带着他穿过略显嘈杂的走廊，来到了高三教学楼的顶层，那间熟悉的教室门口——高三（七）班。
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
高考结束后的教室，有一种独特的、繁华落尽后的宁静。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下大片大片的金色光斑，灰尘在光柱中悠然起舞。桌椅摆放得还算整齐，但失去了主人们的气息，总显得有些寂寥。
林远轻轻推门走了进去，脚步声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讲台上。那里还残留着粉笔的印记，他仿佛还能看到自己昨天站在这里，挥舞着胳膊，唾沫横飞地讲解最后一个知识点的样子。台下，是李浩强撑着眼皮、吴明手指在桌下偷偷敲击虚拟键盘、陈小雨在课本空白处画小人的“众生相”。他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却真实得让人怀念。
然后，他看到了教室后方那块巨大的、色彩斑斓的“积分挑战赛”榜单。
曾经，这里是七班最富生命力的地方。一个个手写的小组名字——“浩气凛然组”、“明察秋毫组”、“雨你无瓜组”（陈小雨的恶趣味）……后面跟着不断变化的积分条，如同游戏里的血条和经验值，牵动着每一个学生的心。为了一个“课堂积极发言”的加分，能吵得面红耳赤；为了小组不被扣“卫生分”，连李浩都能捏着鼻子去捡地上的纸屑。
如今，积分早已定格。最终的成绩，荣耀的排名，都成了过去式。那些曾经被学生们视若珍宝的分数，此刻安静地停留在那里，像一座记载着一段热血与鸡飞狗跳并存历史的纪念碑。
林远走近，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浩气凛然组”下面那条最长的积分条。他记得，为了这个第一名，李浩是如何逼着组里那几个网瘾少年按时交作业，如何在他用篮球战术讲数学时，充当“助教”给组员们掰开了揉碎了讲解，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属于“领导者”的烦躁与责任感。
他的目光移到旁边陈小雨小组那略显“艺术感”的积分栏上，那丫头总是忘记及时更新分数，还得他三催四请。他又想起那次画本被毁，她哭得像个被雨水打湿的蝴蝶，而后来，她站在艺术节领奖台上，捧着二等奖的证书，笑容比阳光还耀眼。
还有吴明，那个曾经觉得课堂知识索然无味的天才少年，后来居然会为了优化他那个错题小程序，主动去啃艰涩的编程教材，甚至在他公开课宕机时，冒着“生命危险”偷偷给他传纸条提示……
他的手指划过一张有些卷边的“心愿便利贴”区域，那是积分兑换的奖品之一。有学生写“想和浩哥单挑篮球”，有写“希望明神帮我修电脑”，还有写“求林老师别再拖堂”……各式各样，幼稚又真诚。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黑板旁边，那硕大的、触目惊心的高考倒计时牌上。
“距高考还有 0 天”。
那个鲜红的、巨大的“0”，像一个圆满的句号，终结了长达两年的煎熬、奋斗、欢笑与泪水。曾经，他们每天抬头都能看到那个不断减少的数字，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的心头。紧张、焦虑、偶尔的崩溃，都曾在这数字的威压下无声蔓延。
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剑已落下，征程已完。留下的，只有这满室的寂静，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青春拼搏过的味道。
林远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就坐在教室中央的光斑里。温暖的光线包裹着他，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与浮躁。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开始自动播放“蒙太奇”。
一边是外界的光怪陆离：闪烁的镜头，猎头甜腻而精准的恭维，邮件里那一长串令人眩晕的零，媒体稿子里那些把他塑造成悲情英雄或投机分子的夸张字眼……那些声音嘈杂、急切，充满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