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喝了一口酒,声音不起波澜:“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世上的事,本就很难完美。”
“天之道,是取有余的来补不足的。”
“人之道,却不是这样,是损不足的去奉有余的。”
他看向张楚岚,眼神深邃:“你觉得,哪个是对的?”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击在张楚岚心头。
天之道?人之道?
损有余补不足?损不足奉有余?
哪个才对?
张楚岚不知道。
他只觉得自己脑袋更乱了,掉进更深层次的迷茫。
“道爷,这……这真的有对错吗?”张楚岚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困惑。
李道然没有立即回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月色将他身影拉得更长,似乎在等待张楚岚自己找到答案。
夜深人静,山路蜿蜒。
张灵玉刚刚从后山师父的居所出来。
今晚,他向师父坦诚自己修炼水脏雷的迷茫和痛苦。
老天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静心。
可心,又如何能静?
他独自一人走在清冷的山路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孤寂而修长。
白天众人艳羡的目光,此刻都化作了无形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
“不全”,这两个字,如同魔咒,日夜啃噬着他的道心。
就在这时,他行至一处山崖拐角,忽然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对话声。
他本不想理会,准备绕路而行,但其中一句话,却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他的天灵盖,让他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损有余而补不足!
这不正是他所修炼的金光咒和阴五雷的矛盾根源吗?!
金光咒纯阳至刚,是“有余”,而他自身已“不足”,强行修炼,只会反噬自身。水脏雷阴柔内敛,看似在“补不足”,却又让他离大道越来越远。
这进退两难的境地,让他痛苦不堪。
是谁?是谁能一语道破他修行的根本困境?
张灵玉屏住呼吸,悄悄地探出头去。
月光下,他看到了两个身影。
一个是张楚岚,正一脸震撼地坐在地上。
另一个,则是一个穿着粗布道袍的少年,正是白天那个引起无数议论的“道童仙师”,李道然。
他听到李道然仿佛没有看到自己一般,继续用那平淡的语调,对张楚岚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你所谓的‘不摇碧莲’,究竟是在‘守’,还是在‘弃’?”
说完这两句话,李道然便站起了身。
不知何时,那个扛着工兵铲的少女,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李道然很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两人转身,在清冷的月光下,向着夜色深处飘然离去。
他没有再看张楚岚一眼,也没有看藏在暗处的张灵玉一眼。
仿佛他来此,就只是为了说这几句话。
说完,便走。
只留下一个玄之又玄、道法自然的背影,和两个陷入了巨大哲学思考、世界观受到严重冲击的年轻人。
就在李道然转身,牵着冯宝宝离去的那一刻。
他身上,因为扮演度提升而逐渐积累起来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道韵”,在这一瞬间,随着他心境的圆满(又成功装了一个大逼),无意识地向外散发出了一缕。
这一缕道韵,极其微弱,微弱到连近在咫尺的张楚岚和张灵玉都没有察觉。
但是,它却无比的纯粹、古老、浩瀚。
那是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不属于这方天地的气息,仿佛是从时光长河的上游,顺流而下的一片落叶。
龙虎山之巅,天师府最深处的道观内。
一直盘腿闭目静坐,以自身之炁与整座龙虎山气脉相连,感知着山上风吹草动的老天师张之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