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空，终于承受不住乌云的重量，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锈迹斑斑的窗框和蒙尘的玻璃上，瞬间连成一片雨幕，将窗外破败的景象晕染得更加模糊不清。
雨水敲打的声音，混杂着林微光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她握着手机，指尖冰凉，几乎感觉不到周浩还在电话那头说着什么。
苏蔓……投资《春日废墟》？
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甚至超过了陆北辰撤资的打击。
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眼神里带着冰碴子的苏蔓，那个在杀青宴上说着“被狗咬了要咬回去”的苏蔓，那个与她争斗了十年、视她为“掉价对手”的苏蔓……现在，要拿出真金白银，来投资她林微光主演的、一部前途未卜的小众文艺片？
这太荒谬了！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荒谬！
“……微光？你在听吗？”周浩的声音将她的神智拉回。
“我在。”林微光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周先生，她……苏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周浩才缓缓开口，语气同样带着不解和审慎：“她的经纪人没有明说，只表示苏蔓个人欣赏这个故事，也看好张野导演的才华。但是……”
周浩顿了顿，声音压低：“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苏蔓是个极其精明的商人，她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在这个时候出手，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双生》项目。”
林微光的心猛地一紧。
是了，《双生》。
这才是关键。
苏蔓的投资，像是一步精心计算的棋。如果《春日废墟》成功了，林微光的演技得到进一步认可，那么她们共同出演《双生》的合理性就大大增加，强强联合，话题度与艺术性兼备，对苏蔓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如果《春日废墟》失败了……那损失的也不过是一笔对她而言微不足道的投资，却能彻底断绝林微光通过文艺片翻身、进而威胁到她在《双生》中绝对主导地位的可能。
这是一份看似雪中送炭的“礼物”，实则是一把裹着糖衣的、考验她林微光能力和价值的……标尺。
接受，意味着欠下苏蔓一个巨大的人情，意味着在未来的合作中可能处于被动，意味着她必须交出远超预期的成绩单。
不接受，《春日废墟》项目很可能就此夭折，她失去这个至关重要的跳板，争夺《双生》的资格也将大打折扣。
进退维谷。
雨水冰冷，仿佛透过墙壁渗进了她的心里。
“周先生，”林微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如果我们不接受苏蔓的投资，找到其他投资方的可能性有多大？时间需要多久？”
周浩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很难，也很慢。陆北辰撤资的消息一旦传开，其他资本也会持观望态度。文艺片本身回收周期长、风险大……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等待。”
答案显而易见。
她们几乎没有选择。
林微光闭上眼睛，雨水敲打的声音仿佛放大了无数倍，震得她耳膜生疼。她仿佛能看到陆北辰在某个温暖干燥、奢华舒适的地方，正带着志在必得的冷笑，欣赏着她们这边的狼狈和挣扎。
他就是要用这种釜底抽薪的方式，告诉她，无论她怎么努力，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不甘心。
真的……好不甘心！
“接受。”
清晰而坚定的两个字，从林微光口中吐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电话那头的周浩似乎愣了一下：“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林微光睁开眼，看着窗外迷蒙的雨幕，眼神却异常明亮，像被雨水洗过的寒星，“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而且，这不是施舍，这是一场交易。她用资金换一个可能更强大的合作对手，或者……排除一个不够格的潜在风险。而我，用她的资金，换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会用《春日废墟》，让她这笔投资，物超所值！”
周浩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好。既然你决定了，我这就去和苏蔓那边对接。细节我会把控，尽量为你争取更有利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