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张念山低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简单一个称呼,却让电话那头接起电话的李翠红眼眶瞬间微微发红。
她曾是恨过张念山的。雨晴为国捐躯的消息传来时,她把所有的悲痛与怨怼都归咎在了这个男人身上——若不是他,雨晴或许不会走上这条充满危险的路,若不是他,女儿本该穿着洁白的婚纱,与他相守一生,而不是化作一张冰冷的照片,让他日夜牵挂。那些日子,她闭门不出,拒绝见他,甚至连他送来的补品和生活费都原封不动地退回,心里的疙瘩像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可后来,张瑞清一点一点地跟她解释。他说念山和雨晴一样,都是心怀家国的人,雨晴的选择,念山从未逼迫过半分,他说念山这些年来,顶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压力,一边四处寻找晴儿的下落,一边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们老两口,雨晴没来得及尽的孝,他都替她一一补上了。逢年过节,他总会提前备好礼物上门;她生病住院,他放下手头所有的事,衣不解带地守在病床前;家里的琐事,无论大小,他都会亲自打理妥当。
日复一日的照料,一点一滴的付出,终于像春日的暖阳,融化了李翠红心中的坚冰。那个曾经让她怨恨的男人,用行动证明了对雨晴的深情,也扛起了对这个家的责任,她心里的疙瘩,便这样一点一点地解开了。
“妈,我是念山。”见电话那头沉默,张念山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难得的温和。他没有先提正事,而是细细询问了岳父岳母的身体状况,“爸的腰疼最近有没有复发?天气转凉了,早晚出门记得多添件衣服。”
李翠红吸了吸鼻子,压下眼底的湿意,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都好都好,你爸的腰好多了,你不用惦记我们。倒是你,一个人在京城,要照顾好自己,别总忙着工作,饭要按时吃,觉要睡足。”
寒暄过后,张念山才切入正题:“妈,我给您发过去了一批设计单子,您收到之后,让服装厂的流水线就按着这个单子生产。都是新款,应该能符合现在年轻人的喜好,店里的生意能好起来。”
“好啊好啊!”李翠红连忙点头,尽管电话里看不到对方的身影,她还是激动得连连应声,眼眶愈发红了,“真是太好了,念山。如果再没有新颖的衣服,咱们城里的三家服装店,恐怕真的要面临倒闭了。雨晴留下的这点心血,我和你爸实在是快撑不下去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家常,叮嘱了彼此几句,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放下听筒,张念山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的石头稍稍落地。至少,晴儿的服装店有了转机,他守住了她的一份心血。
这天夜里,张念山再次做了那个重复了无数次的梦。
梦里的开端,总是多年前他和晴儿去海城的那一天。湛蓝的大海上风平浪静,一叶扁舟漂浮在水面上,划船的老者须发皆白,眼神却清亮如孩童。老者递给了他一根鱼竿,鱼钩竟是直的。他当时只当是玩笑,却还是耐着性子坐在船头,一动不动地垂钓。没想到,没过多久,竟真的钓上了一条金灿灿的大鱼。
老者摸着胡子,笑得意味深长:“年轻人,你有将士的风范,沉得住气,扛得起事,日后必有一番作为。”
那时他只当是老者的戏言,如今再梦到这一幕,老者的身影却愈发清晰。他依旧摸着胡子,笑容温和却带着穿透时空的力量:“你小子不要灰心,坚持自己的意念,一定会抱得美人归。世间的一些坎坷,无法用常人的语言来形容,你们是几辈子都隔不断的情。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你心里想的人就会出现。”
话音刚落,梦境骤然一转,眼前的大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张念山低头一看,自己身穿一身银白战袍,腰佩长剑,铠甲上的纹路精致而威严,周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凛冽气场——他成了唐朝的一位大将军张巡。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如同风铃般悦耳。他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桃花树下,站着一位身穿襦裙的女子,眉眼如画,容颜绝世,正是晴儿的模样。她头戴金步摇,裙摆上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样,笑起来时眼角眉梢满是灵动,宛如坠入凡间的仙子。
“将军,你可算回来了。”女子轻声唤道,声音温柔婉转,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温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