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还没散尽,东边天际刚滚出半轮橘红的太阳,把院子里的梧桐枝桠染得暖融融的。张雨晴放下手里的玉米糊糊碗,指腹蹭过碗沿的热气,转头对身旁正剥鸡蛋的江洋说:“一会儿你跟我去汽车销售厂走一趟。”
江洋捏着鸡蛋的手顿了顿,蛋壳碎渣掉在桌布上,他抬眼瞧着张雨晴,眼里满是诧异:“雨晴,你这是……打算买车?”
“是啊。”张雨晴拿起桌边的花布手帕擦了擦嘴角,笑意浅浅的,“没台车确实不方便,之前开那辆三轮车,冬天风往骨头缝里钻,发动机的声响隔两条街都能听见。买台面包车放城里,以后去服装厂取货也省得来回折腾。”
坐在对面喝粥的鲍天临猛地抬起头,他盯着张雨晴,声音都拔高了些:“买车?那得花不少钱吧?咱们寻常人家,哪敢想这个。”
张雨晴忍不住笑了,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老姑父,咱们挣钱不就是为了让日子舒坦点吗?要是光攒着不花,日子过得没滋没味,那挣钱还有啥意思。”
“你就会说这些新鲜话!”张瑞伟白了鲍天临一眼,手里的筷子往碗沿上一磕,“就你那老思想,永远跟不上我侄女的脚步。人家雨晴是懂过日子的,你倒好,就知道把钱揣在兜里焐着。”
几句话逗得满桌人都笑了,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张雨晴的发梢上,镀了层柔和的金边。她又转向张瑞伟:“老姑,我上午先去买车,然后得去种子公司结下账,还得去看看王大爷王大娘。你跟老姑父在城里逛逛,看看过年要添些啥,等我忙完了,开车拉你们一起回村。”
张瑞伟连连点头:“好,好,你忙你的,我们俩随便转转就行。”
吃完饭,张雨晴没多耽搁,也没顾上帮着收拾碗筷,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棉袄就跟江洋出了门。两人踩着晨光往汽车销售厂走,路上的行人还不多,偶尔有辆自行车驶过,车铃叮铃响着,惊飞了路边电线杆上的麻雀。
汽车销售厂坐落在城边,红砖墙围了个大院子,门口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子,上面用红漆写着“凌市汽车供销站”。一进院子,江洋就忍不住四处打量——这年代车本来就少,院子里更是空旷得很,只有几棵老杨树杵在那儿,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空。仓库的卷帘门拉开一半,里面隐约能看见几台车的影子,大多蒙着层薄灰,看样子是放了些日子。
“这地方咋这么冷清?”江洋小声嘀咕了一句。
张雨晴倒不意外,这年月能买得起自行车的人家都算条件好的,更别说汽车了。她径直走向仓库,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扫帚扫地的声音。一个穿着蓝色工装、三十多岁的小伙子从里面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扫帚,看见张雨晴和江洋,愣了一下,手里的动作也停了。
小伙子上下打量着张雨晴,眼里满是疑惑——眼前这姑娘看着也就十六七岁,扎着个马尾辫,穿着件普通的棉袄,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买得起车的人。他心里犯嘀咕,不会是来捣乱的吧?但转念一想,自己是吃这碗饭的,不管人家买不买,礼数得做到。
他把扫帚靠在墙上,搓了搓手,脸上挤出礼貌的笑:“同志你好,您是来看看车的?”
张雨晴点点头,目光已经扫过仓库里的几台车:“对,想看看咱们这儿都有啥车。”
小伙子侧身让开,伸手往里指了指:“咱们这儿现在就这两台面包车,都是刚到的货,您跟我来看看。”
两人跟着小伙子进了仓库,里面一股淡淡的机油味,混着灰尘的味道。两台面包车并排停在那儿,车身是银灰色的,车门是那种侧滑式的,车窗是手摇的,车身上还能看见几道细微的划痕——这年代的车做工本就不算精细,运输过程中难免磕磕碰碰。车头的进气格栅是横条状的,大灯圆圆的,像两只瞪着的眼睛,看着格外憨厚。
“这两台都是松花江牌的,1.0排量,四缸发动机,能坐七个人,后面的空间也大,拉点货啥的都方便。”小伙子一边介绍,一边伸手拍了拍车身,“您看这铁皮,厚实得很,就是冬天启动得预热一会儿,不过在咱们这儿,这车算皮实的了。”
张雨晴绕着左边那台面包车走了一圈,手指轻轻碰了碰车门的把手,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她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座椅是布面的,垫着层薄薄的海绵,坐上去不算软,但也不硌得慌。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