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卡车的车厢还堆着半人高的布料捆,郭雪扒着副驾驶的车窗,额前碎发被风扫得乱晃,声音带着点紧张的颤音:“雨晴!明天就去学校查分了,你可得跟我考一个学校啊!”
张雨晴坐在副驾上,指尖轻轻敲着车门把手,闻言侧过头冲她笑,长而密的睫毛在阳光下颤了颤:“放心,咱们不光要一个学校,还得是同班同桌。”她特意拖长了语调,眼底闪着促狭的光,“到时候,华清园里见。”
“拉钩!”郭雪立刻伸出小拇指,隔着车窗玻璃虚虚勾了一下。
发动机“轰隆”一声闷响,司机师傅挂挡的动作干脆利落。张雨晴抬手朝郭雪挥了挥,卡车缓缓驶动,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咯吱”轻响。
她转回头靠在椅背上,视线落在后视镜里——郭雪和沈红双的身影越来越小,像株倔强的小树苗立在原地,直到被街角的老槐树挡住,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将近一个半小时之后,卡车稳稳地停在了张瑞清家门口。车轮碾过院门口的碎石路,扬起一小阵轻尘,车厢里半人高的布料捆码得整整齐齐,靛蓝色的牛仔布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李翠红听见动静从屋里迎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见了卡车却半点不意外,扬声朝后院喊:“柱子、大勇,快来卸布料!”
几个穿着工装的装卸工立刻从库房里跑出来,熟门熟路地爬上卡车。李翠红一边指挥着“轻点儿搬,别蹭坏了布边”,一边走到副驾驶旁拉开车门,攥住张雨晴的手就不肯放:“雨晴啊,这次在城里待得可真久,你长这么大还没离开妈这么多天,夜里我都数着日子过。”
张雨晴被她拉得一个趔趄,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妈,这才二十几天呢。等下学期我上了大学,半学期不回来,您岂不是要天天抹眼泪?实在不行,您跟我一起去学校陪读?”
“你这丫头,说话没个正形!”李翠红故意瞪了她一眼,指尖在她脑门上轻点,“妈跟你去陪读,家里的厂子、你爸、你弟谁管?真是越大越胡闹。”
“噗嗤——”张雨晴被她逗笑,伸手挽住她的胳膊晃了晃,声音软下来:“我知道妈想我了,其实我也想家。就是城里的店刚稳住,实在走不开才多待了几天。”
提到城里的事,李翠红立刻紧张起来,拉着她往屋里走:“对了,新开的那两家服装店怎么样?没受那事影响吧?”
张雨晴抿嘴一笑,眼底闪着自信的光:“妈您就放一百个心,生意好着呢!现在您只管当好您的服装厂厂长,外面的事有我呢。”
“行,妈就听我闺女的。”李翠红被她哄得眉开眼笑,刚走到屋檐下,就见张瑞清从库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叠报纸,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亮:“雨晴回来了?”
“爸!”张雨晴笑着喊人。
张瑞清快步走过来,把报纸往她面前一递:“我看了报纸上的报道,那些事……都是真的?”
张雨晴接过报纸扫了一眼,嫣然一笑:“爸,报纸上的事还能有假?您放心,都处理干净了。”她故意卖了个关子,见父母都紧张地看着自己,才继续道,“李超他们闹事没整垮咱们,反倒帮了大忙——经报纸这么一报道,现在城里谁不知道‘雨晴服饰’是良心店?生意比以前还好呢!”
张瑞清这才松了口气,重重点头,却还是板起脸叮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咱家日子好起来了,眼红的人肯定不少,你在外头一定要多加小心。”
“知道啦爸。”张雨晴挽住他的胳膊,俏皮地眨眨眼,“以后您呀,周一到周五在学校当好您的教书先生,晚上回家享清福,周六周日和寒暑假就来厂里当账房先生,给我管钱,好不好?”
“好,好,听我闺女的。”张瑞清被她逗得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三人说说笑笑往屋里走,李翠红催着张雨晴去炕上歇着,张雨晴却哪坐得住?放下行李就拉着李翠红往后院的服装厂走:“妈,我去厂里看看,这么多天没回来,肯定又有新变化了。”
一进服装厂的院子,机器运转的“哒哒”声就扑面而来。流水线上的缝纫机前坐满了人,几个生面孔正跟着老员工学踩踏板,见张雨晴进来都腼腆地笑了笑。李翠红指着她们介绍:“前段时间订单多,人手不够,我从邻村招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姑娘,都机灵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