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宗内门区域,夜色如浓稠的墨汁,沉沉地压在鳞次栉比的殿宇楼阁之上。巡夜弟子手中符灯的光芒如同飘摇的鬼火,在曲折的回廊间明灭不定,映照着那些冰冷玉石砌成的墙壁,更添几分森然。空气里弥漫着锁灵柱辐射特有的、若有若无的尘埃气息,吸入肺腑,带着一丝阴冷的滞涩感。
两道人影悄无声息地滑出弟子居所偏门,如同融入夜色的游鱼。莫离依旧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布袍,右眼罩着皮质眼罩,左腕缠着褪色的布条,身形在黑暗中显得愈发瘦削。云无月则换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深灰色劲装,银发仔细盘起藏在兜帽之下,蚕丝手套紧贴手指,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
他们避开了主道,专挑偏僻的兽栏小径和废弃的矿石堆栈潜行。巡逻队懒散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又被夜风吹散。
“站住!何人夜行?” 一个略显倨傲的声音从前方岔路口传来。百里青的身影在符灯光晕下显现,他手里习惯性地把玩着一个温润的玉杯,杯底符文流转,正袅袅升起一缕微弱的白气,驱散着周围的地脉尘埃。他眼神带着审视,扫过莫离和云无月。
莫离脚步微顿,脸上瞬间堆起市侩又带着点谄媚的笑容,微微躬身:“百里师兄安好。是师弟我,莫离。这不,月娘师妹接了丹堂的低级任务,要去外围采几味‘蚀骨草’和‘风息苔’,偏生那地方靠近风蚀带,她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就跟去搭把手,天亮前准回。” 他语速飞快,理由寻常,眼神坦然,仿佛真的只是去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百里青的目光在云无月(月娘)那张被兜帽阴影遮住大半、显得更加冷漠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鼻子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他对这个“无名氏”和他的哑巴道侣本就不甚在意,只要不惹麻烦,去采些低阶药草,实在不值得他浪费精力。更何况,红蝎那个麻烦的棋子已经被他们自己“看管”起来了。
“哼,速去速回。莫要惹事。” 百里青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注意力又回到了手中温养神魂的玉杯上,仿佛多看他们一眼都嫌多余。他啜饮了一口杯中温热的灵液,转身踱向灯火通明的主殿方向,彻底将两人抛诸脑后。
莫离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消失,独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嘲弄。两人不再停留,身形如鬼魅般融入更深的黑暗,几个起落便彻底消失在宗门高耸围墙的阴影之外。
葬风峡谷外围,一处被巨大风蚀岩柱环抱的隐秘凹地。蚀灵风在此处打着旋儿,发出呜呜的怪响,卷起的沙砾拍打在岩石上,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针。几道人影早已在此等候,如同蛰伏的岩石。
赤枭抱着他的独臂刀,靠在一块风化的巨岩上,脸上复仇的刺青在黯淡星光下若隐若现,眼神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鬼手七佝偻着背,蹲在地上,用他那双精密的机关义肢无声地调试着几枚结构复杂的金属圆筒。其他几名精悍的联盟成员则散在周围,如同融入环境的石雕,气息收敛到极致。
当莫离和云无月的身影如同两道轻烟般掠入凹地时,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赤枭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云无月身上,那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残余的戒备。“月娘?”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刀锋般的质感,“希望你的手,这次能握稳该握的东西。” 他对这个来历神秘、手段诡谲的女人始终无法完全信任,但眼下,共同的敌人和莫离的坚持暂时压过了他的疑虑。
云无月对他的质疑恍若未闻,只是微微颔首,冰蓝的眸子在夜色中如同寒星,径直走到中央空地,解下随身携带的包裹。
莫离则直接进入正题,独眼扫过众人:“人到齐了。时间紧迫。”
没有多余的寒暄,冰冷的装备分发在呜咽的风声中有条不紊地进行。
莫离从贴身处取出那个被冰蚕丝绒布严密包裹的方盒,小心翼翼地揭开一角。布满蛛网裂纹的幽冥玉暴露在空气中,幽暗的光芒流转,七个微小的能量漩涡在玉体深处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撕裂感。凹地内的蚀灵风仿佛都为之凝滞了一瞬。他仔细检查了封印符文,确认完好,才将其贴身藏好。每一次触碰,都能感受到玉身传来的、濒临破碎的脆弱感。
云无月则打开一个特制的皮囊,取出数枚拳头大小、表面刻满银色净化符文的“净尘爆雷”。她将其分发给赤枭和鬼手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