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被红蝎“护送”着搬进的外院东厢空屋,与其说是居所,不如说是个稍大些的囚笼。屋子狭小简陋,土墙斑驳,仅有一床、一桌、一凳。唯一的好处是位置偏僻,窗外正对着宗门处理废渣的灰烬坡,终日弥漫着一股焦糊与尘埃混合的沉闷气味。此刻,这气味中又顽固地掺杂着红蝎身上那股试图掩盖溃烂的浓烈草药香与腐败气息,令人作呕。
红蝎几乎是以“安顿”之名,行“监视”之实。她半倚在门口,艳丽却僵硬的脸庞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如同沾了毒的钩子,在莫离和他那点可怜的行囊上反复刮过。颈侧那异常的高领下,湿濡的污迹范围似乎又扩散了些许,浓重的药味也盖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溃烂腥气。她强忍着抓挠的冲动和阵阵袭来的眩晕,神经质般地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无名师兄,这地方是简陋了些,但胜在清净。”红蝎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甜腻,尾音却因颈部的抽痛而微微发颤,“你且安心住着,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跟师姐说。”她话里的“安心”二字,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莫离正佝偻着背,将几件破旧的衣物塞进墙角一个掉了漆的木箱里,闻言连忙转身,脸上堆起卑微又感激的笑容:“谢师姐费心,小人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已是天大的福分,不敢再奢求……”
话音未落,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敞开的门外。
光线被挡住大半,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来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几处不起眼补丁的粗布衣裙,样式是底层女修最常见的款式,宽大且毫无修饰。一头长发用一根最普通的木簪松松挽起,颜色是深沉的、毫无光泽的褐色,全然不见昔日那冰瀑般的银辉(显然是施了某种高明的障眼法或用了染剂)。脸上未施粉黛,肤色是长期劳作和营养不良的蜡黄,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一丝被生活磋磨出的冷硬。
然而,即便穿着如此粗陋,刻意掩去了所有引人注目的特征,她站在那里,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如同一株被风雪压弯却不肯折断的青竹。那份深入骨髓的清冷孤绝之气,如同无形的寒霜,瞬间驱散了门口红蝎带来的那股浓腻香气,让狭小的陋室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正是伪装后的云无月,此刻,她是“月娘”。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越过门口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的红蝎,精准地落在屋内一脸“愕然”的莫离身上。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旧识的波澜,只有纯粹的、冰冷的、被连累后的怨怼。
“无名氏?”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底层人特有的粗砺感,却异常清晰地响起,打破了屋内的死寂,“可算找到你了!”
莫离脸上的“愕然”迅速转化为“茫然”和“不安”,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声音带着惶恐:“这…这位师姐是…?”
“师姐?”月娘(云无月)嘴角扯起一个极其冰冷、充满讽刺的弧度,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控诉,“拜你所赐,我现在连外门弟子都不如了!”她猛地向前一步,无视了门口眼神锐利如刀的红蝎,目光死死锁住莫离:
“讲堂之上!若非你冒失闯入,引动虫群异变,我精心准备的研究怎会功亏一篑?!若非受你牵连,我怎会被戒律堂那些老狗盯上,扣上‘失察’的罪名?!”她的话语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怨气,“资源被罚没!地位被剥夺!从百草院鉴析师,被一脚踹到药渣堆里与腐臭为伍!前途?呵,全毁在你这个莽撞的杂役手里!”
她越说越激动,蜡黄的脸上因愤怒而泛起病态的红晕,胸膛剧烈起伏,将一个因无妄之灾而跌落尘埃、满心怨恨的落魄医修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
“你…你胡说!”莫离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砸懵了,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委屈和慌乱,“讲堂上…明明是那些虫子自己…我…我只是个扫地的…”
“闭嘴!”月娘厉声打断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憎,“是不是你引动的,戒律堂自有公断!结果就是,我因为你,变得一无所有!”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强压下撕碎对方的冲动,从粗布衣襟内掏出一卷盖着猩红印鉴的粗糙皮纸,“啪”地一声拍在莫离身前的破木桌上。
“看清楚了!戒律堂的判令!”她指着皮纸,声音冰冷而强硬,“判你无名氏,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