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那声泣血的嘶吼,如同淬了冰的楔子,深深钉进了废墟之上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棚子里死寂了许久,才被压抑的啜泣和惊恐的低语打破。昏倒在地的铁匠被几个胆战心惊的村民七手八脚地抬到了角落里,用破草席胡乱盖上,仿佛盖住一块散发着不祥的腐肉。他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再次沉入了那层麻木疯癫的厚壳之下,将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血泪控诉死死封存。
莫离靠坐在冰冷的断壁下,右臂的伤口被重新处理过,裹着干净的布条,但那份阴冷刺骨的灰败石意并未消散,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地脉侵蚀的可怕。然而,肉体上的痛苦,远不及灵魂深处掀起的惊涛骇浪。
九岳!
背叛!
锁灵柱!
阿月!
这些血淋淋的词句,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烙着他的神经。铁匠那张涕泪横流、因极致的痛苦和怨恨而扭曲的面孔,那双死死盯着他脖颈印记、仿佛要将他灵魂都撕碎的疯狂眼睛,历历在目。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冰凉,轻轻触碰着颈后靠近肩胛骨的位置——那片在昏黄灯光下若隐若现、带着天然符纹般扭曲线条的印记。
“刻在骨子里的孽…符就是罪证…” 铁匠最后的诅咒在耳边回响。这印记……真的与那传说中的九岳尊者有关?那屠戮战友、活祭同伴、建造锁灵柱的恶魔,会是他的……先祖?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寒意,无声地沿着脊椎爬升,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这猜测太过惊悚,太过沉重,沉重到他几乎无法呼吸。
“咳…” 一声刻意的轻咳打断了莫离翻涌的思绪。
鬼手七搓着手凑了过来,他那张精明的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按捺不住的急切。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散落的碎石,蹲在莫离旁边,压低声音:“莫小哥,那老疯子的话……当不得真,指不定是哪辈子欠下的糊涂账发酒疯呢。” 他嘴上这么说,眼神却闪烁不定,显然自己也不信,“眼下火烧眉毛的是锁灵城!拍卖会!你妹妹的残魂还在那镇魂匣里等着呢!”
提到“妹妹”,莫离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如同淬火的寒冰。所有的惊疑、寒意都被更深的决绝压下。是的,小雨!无论这印记意味着什么,无论九岳是谁,救回小雨的残魂,才是当务之急!
“说。” 莫离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鬼手七精神一振,语速飞快:“锁灵城的‘百珍阁’拍卖会,那是顶级权贵销金窟,守卫比王八壳还硬!想进去,光有钱没用,得有‘金鳞帖’!那玩意儿,是身份的象征,也是进门的钥匙,每年就发那么些,都被大宗门和千年世家把持着,流到外面的凤毛麟角!”
他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不过,我鬼手七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三教九流总有点门路。刚收到风,‘墨鸦’那老小子,手里弄到了一张!”
“墨鸦?” 云无月清冷的声音传来。她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前,银发在废墟的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月白袍子上的污痕已被仔细清理过,恢复了往日的洁净。她眉头微蹙,显然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那个养了一群黑毛畜生、专门倒腾真假难辨情报和‘解药’的掮客?”
“就是他!” 鬼手七点头如捣蒜,“这老小子路子野,胆子肥,什么烫手山芋都敢接。金鳞帖在他手里,消息绝对可靠!只是……” 他搓了搓手指,做了个钱的手势,“这老乌鸦,不见真佛不烧香,胃口大得很!寻常的金银珠玉、灵石秘药,怕入不了他的眼。”
莫离眼神沉静。他当然知道金鳞帖的价值。这东西在黑市,足以让兄弟反目,父子成仇。他沉默片刻,从怀中贴身的内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物。
那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玉片。玉质并非温润,反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半透明胶质状,内部仿佛有粘稠的灰色雾气在缓缓流动,散发出一种冰冷、沉寂、令人心神不安的气息。正是之前盗取天工宗长老墓时,获得的几件核心陪葬品之一——幽冥玉!
此玉生于极阴地脉交汇处,常年受怨灵潮汐浸染,是炼制某些阴邪法器或布置特殊阵法的顶级材料,极为罕见。更重要的是,它本身蕴含的阴寒死寂之力,对抵御锁灵柱辐射区无处不在的灵蚀污染,有着意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