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壁紧贴着莫离的后背,剜骨处传来的剧痛如同毒蛇啃噬,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的神经。他背靠着洞壁,缓缓滑坐在地,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殉葬坑中回荡,如同濒死野兽的呜咽。冷汗浸透了破碎的衣衫,与胸前的血污黏腻地混在一起。
他的目光,却如同被无形的钉子,死死钉在洞壁上那两个重叠的掌印上——那个用婴儿鲜血按下的、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印记,与他自己的掌纹,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先祖莫擎天泣血书写的忏悔,字字如刀,刻入脑海。“以身饲柱,魂镇地脉”……“九岳不死,锁灵不毁,此劫永无终期”……血淋淋的真相,沉重得几乎将他尚未痊愈的神魂压垮。而此刻,这诡谲重叠的掌印,更是在这沉重的真相之上,蒙上了一层令人窒息的、关乎自身存在的巨大疑云。
为什么?莫家的血脉?九岳的容器?还是……某种轮回的宿命?
葬魂触觉在右眼眼罩下疯狂地、无序地跳动,视野里灰雾翻涌,仿佛有无数混乱的碎片在撞击、嘶吼。胸口的石脉核心处,那块被强行剜去一部分的创口,传来阵阵空虚的、带着强烈牵引感的悸痛,如同缺失了最重要部件的齿轮,在空转中发出不祥的呻吟。手中的破阵罗盘,那漆黑的指针依旧固执地指向他残缺的石脉位置,针尖的血芒在黑暗中幽幽闪烁,如同嘲弄的眼。
莫离猛地闭上眼,试图压下翻腾的心绪和刺骨的寒意。他不能停在这里。先祖血书指向的绝望未来,九岳的阴影,还有这诡异的掌印之谜……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更深处!他挣扎着,用千机引刻刀撑起虚弱的身体,目光投向那被炸开的、通往墓道深处的幽暗洞口。那里面,是莫家先祖以命守护,或者说……以命掩盖的终极秘密吗?
他深吸一口气,混杂着浓烈尸臭和尘埃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不再看那诡异的掌印,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挪进了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黑暗洞口。
墓道狭窄而深邃,倾斜向下,仿佛通往地心。空气比殉葬坑更加阴冷粘稠,带着一种万年不化的寒意和浓郁的、仿佛实质化的地脉浊气。两侧粗糙的岩壁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黑色苔藓,散发出微弱的腐朽气息。唯一的微光,来自莫离手中破阵罗盘指针尖端那一点微弱的血芒,在绝对的黑暗中划出一道惨淡的轨迹。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莫离自己的脚步声、粗重的呼吸声,以及伤口血液滴落在地面发出的微弱“嗒…嗒…”声,在这密闭的通道中无限放大,敲击着紧绷的神经。葬魂触觉运转到了极限,竭力捕捉着前方任何一丝异样的波动,但除了浓郁到令人窒息的地脉气息,一无所获。
不知向下走了多久,就在莫离感觉自己残存的体力即将耗尽,冰冷的石壁和沉重的黑暗几乎要将他吞噬时,前方的通道陡然开阔!
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天然洞窟出现在眼前。洞窟的中央,并非预想中的棺椁或陪葬品,而是……
一团光!
一团剧烈翻腾、咆哮、仿佛拥有生命的龙形气旋!
那气旋通体呈现出一种介乎墨玉与玄铁之间的深青色,表面覆盖着层层叠叠、如同实质鳞片般的能量波纹,每一片“鳞片”的边缘都流转着暗金色的光边。它庞大的身躯在洞窟中央疯狂扭动、盘旋,搅动着洞窟内浓郁的地脉浊气,发出低沉而震撼的龙吟!龙吟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暴戾,以及一种被强行束缚的滔天愤怒!
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刀刃,切割着洞窟的每一寸空间。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碎裂的石块和早已腐朽的器物残骸,显然是被这恐怖的力量撕扯粉碎。洞窟的穹顶和四壁,布满了密密麻麻、深达数尺的恐怖爪痕,仿佛曾有一头远古巨兽在此疯狂挣扎!
莫离站在洞窟入口处,狂暴的气流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稳。他死死盯着那龙形气旋的核心——在它那扭曲、咆哮的“龙首”眉心位置,一点异常稳定、异常纯粹的白色光芒,如同定海神针般悬浮着。
那是一枚玉简!
通体莹白无瑕,温润内敛,散发出一种古老、苍茫却又带着包容万象气息的波动。狂暴的龙形气旋围绕它疯狂肆虐,却始终无法真正触及它分毫。玉简表面,似乎有无数细小的山川河流、地脉走势的虚影在流转生灭。
《地脉堪舆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