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以命搏来的《地脉堪舆图》在棺材板搭成的庆功桌上徐徐展开,铁匠醉眼朦胧中却递来一柄刻刀。
刀柄温润的镇魂玉,赫然是莫家失落百年的祖传之物。
“九岳…当年不该让你刻锁灵柱啊!”铁匠涕泪横流攥住莫离手腕。
云无月的蚕丝手套抚过刀身暗纹,竟与锁灵柱基座符咒同源。
当莫离的血渗入刀镡,古老铭文如毒蛇苏醒:“九岳监制”。
庆功宴设在义庄后堂,空气里飘着纸灰和劣酒的味道。一口薄皮棺材权当桌面,上面铺着莫离和鬼手七拼了半条命才从九嶷山阴墓里掏出来的《地脉堪舆图》。昏黄油灯下,古旧皮卷上蜿蜒如血脉的朱砂线条,勾勒出锁灵城地下盘根错节的庞大灵脉网络,其中一根粗得刺目的主脉,尽头赫然标注着“活枢”二字,旁边一个微小的墨点,像针,狠狠扎在莫离心上——莫雨。
“值了!”鬼手七灌下一大口烧刀子,蜡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他伸出精铁打造的机关右手,指着图上锁灵城中央一处狰狞的塔形标记,“看!主脉核心,锁灵柱的根!老子这条胳膊,换得值!”金属指关节在棺材板上敲得铛铛作响。
莫离没应声,只是盯着那个墨点,右眼罩下的空洞似乎又在隐隐作痛。他左手无意识摩挲着腕间那条褪色发硬的旧布条,指尖冰冷。云无月坐在他对面,银发一丝不乱,即使在污浊的义庄,也仿佛隔绝尘埃。她戴着薄如蝉翼的蚕丝手套,指尖正小心地触碰着地图上一条异常扭曲的支脉标记,眉头微蹙,不知在思索什么。
“小子,命够硬。”一个粗嘎的声音插进来,带着浓重的酒气。瘸腿铁匠拖着那条包裹铁皮的右腿,哐当哐当地挪过来,手里攥着个油布包。他脸上横七竖八的烫疤在灯光下更显狰狞,浑浊的醉眼扫过地图,最后落在莫离身上,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赏你的!就冲你这份…呃…搅屎棍的劲儿!”他粗鲁地把油布包拍在棺材板上,震得地图边缘卷起。
油布散开,露出一柄刻刀。刀鞘是某种温润的暗色古木,触手生温。鬼手七眼尖,倒吸一口冷气:“嘶…阴沉铁木?这玩意儿可…呃…镇邪的!”莫离的目光却被刀柄牢牢吸住。那镶嵌的玉石,不过指甲盖大小,却流转着一层极其温润内敛的、仿佛活水般的青白光泽。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猛地攫住了他,指尖微微颤抖起来。他记得!家族祠堂最深处,供奉祖宗牌位的暗格里,曾有过这样一枚小小的玉饰!莫家失传百年的祖传镇魂玉!
“千机引?”鬼手七凑得更近,念出刀鞘上两个极古拙的篆字,又看看铁匠,“老瘸子,你他娘藏得够深啊!这种老古董都…呃…抠出来了?”
铁匠没理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莫离,那双醉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睛里,翻涌着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浑浊得像暴雨将至的泥潭。他猛地伸出手,铁钳般死死攥住莫离的左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浓烈的酒气喷在莫离脸上:“九岳…九岳啊…”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眼泪鼻涕混着脸上的污垢一起淌下来,“当年…当年不该…不该让你去刻那根该死的柱子啊!错了…全错了啊!锁灵柱…那是吃人的窟窿…填进去多少…多少条命都不够哇!”
“锁灵柱”三个字如同惊雷,劈在小小的义庄后堂。鬼手七脸上的醉意瞬间褪去,眼神锐利如鹰。莫离浑身剧震,被铁匠攥住的手腕处,镇魂玉隔着皮肉传来一股奇异的温热,那温度并非暖意,更像是某种沉寂万载的冰冷之物骤然接触活血的悸动!铁匠那扭曲的、悔恨交加的哭喊,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刻刀,狠狠剜在莫离的心上。九岳?锁灵柱?这醉鬼铁匠…在叫谁?他浑浊眼中的倒影,是自己?还是…那个万恶源头?
云无月动了。无声无息,快如一道凝结的月光。她并未去拉铁匠,那只戴着蚕丝手套的右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握住了千机引的刀柄,将刻刀从莫离腕下抽离。她指尖隔着薄薄的丝料,极其细腻地抚过暗沉的刀身,如同最精密的工匠在检查一件稀世古物。指尖所过之处,刀身那些原本几乎与金属融为一体的、细如发丝的阴刻暗纹,在手套微弱的灵光映照下,竟诡异地浮现出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幽蓝反光!她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瞬,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寒意凛冽。
“基座。”她吐出两个字,声音冷得掉冰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