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六说不准。
“郡王爷,属下说来,您可莫要生气。”
贺疆摆手,“你我之间,还有何不能说的?但说无妨。”
“以属下适才看到夫人应对何大人的反应,并非知情,没准儿还真就是被栽赃陷害。”
贺疆闭目沉思良久,“……这妇人心狠手辣,擅长说谎,而且她是我见过最狡猾诡异的妇人,能屈能伸,一旦寻到机会,反扑能咬死人。”
“那您是觉得何大人所言不虚?”
“至少刺杀裴岸这事,不会有假。”
金拂云是何等身份,大将军与郡主之女,若无八分笃定,他绝不可能冒然上门。
“可是——”
贺六提出疑惑,“郡王爷,夫人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裴家四公子,总不能自己真生了这邪心,刺杀裴岸吧!”
“这妇人,心思诡秘!”
谁也拿不准……
贺疆想到这里,扶额苦笑, “祸害,早知就该听你的,这门亲事……,真是下下之策。”
贺六也跟着叹气。
“是有些得不偿失。”
“谁曾想到,宏安郡主死在京城,把金蒙给喊回来了, 圣上往日几道圣旨都召不回来的大将军,竟因这等缘由,困在了京城。”
“大将军四处走动,想着要托人到圣上面前说情,放他回溧阳。”
贺疆听来,连连摇头。
“江河日下,大厦将倾,我看着堂堂大将军,也就这样了。”
“那咱们如何是好?”
贺六生了担忧。
贺疆摊开双手,“……静观其变,若是不得已时,断了这门亲事,也未尝不可。”
“可是夫人已有身孕。”
“这等身份的母亲,不落地反倒是个好事。”
主仆闲谈,说到后头,却觉得心头堵。
“罢了, 今日也乏累,我去探探安郎吧。”
宋幼安如今情绪不稳,日日里想着自尽,有时闹得旁人觉得他是要疯了。
贺疆心生不忍,想着多年情分,又是自己害得他面目圈粉,故而此次忍耐性极好。
入门之后,昏黄烛光下, 宋幼安像具尸首,躺在床榻上,不声不响。
旁侧坐着的小厮,正在打瞌睡。
听得有人进门,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揉着眼睛看过去,赶紧跪下,“见过郡王爷。”
“你们公子可换过药?”
宝财点点头,“适才换过,但不曾用饭。”
“还是不吃?”
宝财迟疑片刻,“……公子没有胃口。”
贺疆挥手,打发了宝财,这才坐到宋幼安跟前,从衾被里握住宋幼安的手,“……安郎,活着才有希望。”
宋幼安听来,不言不语。
他双目紧闭,无动于衷,只任由贺疆握住他的手。
贺疆也不生气,继续说道,“我从东骏开始逃亡时,年岁不大,也就是你遇到我的年岁, 小小一个, 啥事不知,跟着贺六与他父亲,带着零零散散几个护卫,一路生死逃窜。”
这些话,贺疆从不曾跟人说过。
“十来岁的年纪,父皇与母妃都没了, 皇兄恨我,一路追杀,就在我快进入东桥地界时,东桥的将士拦住了我的去路,我被皇兄抓走。”
宋幼安听得这话,眼皮微动,但也被睁开。
“那半个月,是我过得最为凄楚的半个月,虽说我与皇兄不是一个母妃肚子里出来的,但好歹都是父皇的血脉,可惜那等畜生,呵——”
贺疆以平和的语气,诉说了人间炼狱的十七日。
“死,并不可怕,我那十七日里,日日都想着死,咬舌、撞墙,半尺的腰带,我也系在了脖颈上……”
宋幼安听到这里,睁开了黯淡的眼眸。
贺疆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寻死,也太难了,若不是贺六的父亲拼死救了我出来,我早就疯了, 十七日啊, 死不了,活不成……,安郎,若那时我死了, 可能也没有如今的贺疆了。”
“郡王少时,吃了这么多苦,也觉得活着很好?”
“好!”
贺疆面庞泛起一丝苦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