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杭州城郊的薄雾,三辆经过改装的越野车驶离市区,没有选择笔直的高速公路,而是拐上了车流稀疏的国道。程述驾驶着领头车辆,王芳坐在副驾,膝上放着装有玉章的锦盒。后座是老K和他的设备。第二辆车上是林墨轩和两名安保人员,第三辆装载物资。
“走国道,虽然慢,但更贴近地面。”林墨轩的声音从车载通讯传来,“清荷常说,真正的线索藏在大地的纹理里,在沿途的风物变化中。高速公路太快,会把纹理抹平。”
他是对的。当车队沿着104国道向西行驶,窗外的风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渐变。最初还是江南典型的白墙黛瓦、河道纵横,过了湖州,稻田开始被茶园和竹林取代。进入安徽境内,丘陵变得密集,土壤由乌黑转为黄褐,民居的样式也从灵巧变得敦厚。
王芳看着导航上缓慢移动的光标,估算着行程。从杭州到玉门关直线距离近三千公里,若全程走国道,每天行驶八到十小时,加上必要的休整和可能的意外,至少需要五到七天才能抵达甘肃境内。这是一段漫长的朝圣之路,通向的不仅是地理上的关隘,更是父母生命中那段被尘封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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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傍晚,车队在皖南的一个小镇歇脚。客栈依山而建,推开木窗,可见层层梯田和远处苍茫的山影。晚饭后,王芳来到父亲房间。林墨轩正对着窗外暮色出神,手中习惯性地转着一支速写铅笔——这是他多年创作养成的下意识动作。
“爸,”王芳轻声问,“您当年和妈…是怎么开始研究这些的?您毕竟是画家,不是考古学家。”
林墨轩收回目光,淡淡一笑:“画家和考古学家,本质上都是时间的解读者和视觉的捕手。只是工具不同——他们用刷子和手铲,我们用画笔和眼睛。”他顿了顿,“至于怎么开始的…是因为一幅画。”
他走到行李箱旁,取出一本边缘磨损的素描本,翻到其中一页。纸上用炭笔勾勒着一尊残缺的石马,线条奔放有力,马的姿态昂扬,虽残缺却气势不减。右下角有娟秀的字迹:“昭陵遗址,残骏犹存盛唐气,清荷速写,198X年夏。”
“这是你母亲大学时去西安写生带回的速写。她当时就被这残缺的美震撼了。后来我们在一起,她常常翻看这本子,总说这马‘不完整’。”林墨轩的手指轻抚过纸面,“直到有一次,我们在图书馆偶然看到一批海外回流的敦煌遗书影印件,其中几页提到了‘西来天马,眼藏星轨’的模糊记载。清荷突然把速写本和那些影印件摆在一起,说:‘墨轩,你看,这马的姿态、这残缺的痕迹…会不会不是自然风化,而是人为的?它在指向什么?’”
“那时我们年轻,充满了好奇和冒险精神。”林墨轩的眼神变得遥远,“我凭着画家的构图直觉,清荷凭着对古代文献的敏感,我们开始像拼图一样,一点点搜集碎片。直到我们发现那枚空白玉章,直到我们察觉‘拂晓’的影子…一切都变得沉重起来。”
他合上素描本:“所以这次西行,不仅是寻物,也是重走我们当年在想象中勾勒过无数次的路径。清荷没能亲自走完,现在,我们替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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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车队进入河南境内。平原一望无际,国道笔直地伸向地平线。偶尔经过的古旧村落,黄土坯墙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金色。林墨轩常常要求短暂停车,下车后用画家的目光凝视着某处地貌或建筑,有时会快速在速写本上勾勒几笔。
“他在记录‘纹理’。”程述观察后对王芳说,“色彩的变化,光影的角度,山势的走向…这些可能都是线索的一部分。”
第三天,陕西。黄土高原的沟壑纵横如大地的皱纹。车队在蜿蜒的山道上盘旋,有时一侧是陡峭的崖壁,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沟壑。傍晚时分,他们在一个可以俯瞰千沟万壑的山崖边停车休息。
林墨轩站在崖边,山风吹动他花白的头发。他指着西边天际最后一抹霞光下,那如同巨兽脊背般起伏的远山轮廓,对走来的王芳说:“你看那线条,像不像你母亲丝绢地图上这一段?”
王芳对照着手机里存储的地图照片,果然,远山的剪影与地图上某段抽象化的山脉标记惊人地相似。“您是说…地图不是完全抽象的符号,而是对实际地貌的提炼?”
“画家的提炼。”林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