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字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山本太郎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他视为兄弟、手把手教他混极道、甚至为他挡了一刀的人。
心里涌起的情绪复杂到难以言喻。
愤怒？
当然有。
背叛的刺痛？
也有。
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凉的荒谬感。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吉田一郎。
夜风吹动两人的头发和衣角。
良久山本太郎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这夜风一样，带着透骨的凉意：
“吉田。”
吉田一郎身体微微一颤，抬起了头，对上山本太郎的目光。
那目光里，没有他预想中的暴怒憎恨或者嘲讽，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平静得让他心慌。
山本太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下飘散，带着一种与其年龄不符的沧桑和透彻。
“人生这条路怎么选，好像都有遗憾。选左边，会遗憾没看右边的风景，选右边，又惦记左边的岔路。”
“所以啊别想那么多，选了就痛快地走下去。后悔没用，道歉……更没用。”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都市璀璨的灯火，声音低了些：“无论如何，你喊过我大哥，我当过你是兄弟。”
“这份情，我山本太郎认。以后……”
“以后如果我山本太郎不小心落到你吉田一郎手里，看在曾经兄弟一场的份上，只求你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就当是，了了这段缘分。”
这番话山本太郎说得情真意切，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怅惘。
配合着他那略显苍白的侧脸和夜风中单薄的身影，竟有种说不出的萧索和感人。
吉田一郎怔住了。
他设想过山本太郎会暴怒，会辱骂，会冷嘲热讽，甚至可能会扑上来跟他拼命。
但他唯独没想过，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没有指责，没有怨恨，只有平静的接受，坦然的告别。
这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更让吉田一郎感到心如刀绞，内疚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背叛的不只是一个老大，更是一个真正把他当兄弟、在危难关头愿意用身体为他挡刀的人！
而他却亲手将他送进了警察局，送上了审判席！
一句完全不受控制的话从吉田一郎干涩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
“那……如果……是我落到你手里呢？”
问出这句话，连吉田一郎自己都愣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或许是内心深处那点未泯的良知在作祟，或许是还残存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山本太郎闻言，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他笑了。
他拍了拍吉田一郎的肩膀，语气轻松得像是兄弟间在讨论明天去哪里吃饭：
“你这话说的。你吉田一郎永远是我山本太郎的兄弟。这句话，我说过，就认。或许……你现在不把我当兄弟了。没关系，人各有志。但在我心里，你喊过我那声大哥，我记一辈子。”
他收回手插进裤兜，转身朝着台阶下灯火阑珊的街道走去。
夜风中传来他最后的话语，带着笑意，也带着一种斩钉截铁般的决绝：
“兄弟落难，我山本太郎，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护着他。”
“这话永远算数。”
话音落下，他的人影也融入了远处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台阶上，只剩下吉田一郎一个人僵立在冰冷的夜风里。
山本太郎最后那句话，如同带着温度的子弹，击中了他内心最不堪一击的地方。
他感觉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眼前璀璨却冰冷的都市灯火。
他猛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只有那句“兄弟落难……永远算数”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最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苦涩和铺天盖地的悔恨。
他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