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论语·子路》有云“君子和而不同”,感于此作绝句:
藏区学工践儒言,木韵融情意自绵。
何惧风霜侵客鬓,同心共济乐尧天。
马尔康的秋意漫过梭磨河谷,将林业局机修所的红砖瓦房染得暖意融融。晨雾如轻纱般缠绕在屋檐角,尚未散尽,远处的雪山顶峰在晨光中泛着淡金光泽,像极了藏家姑娘头饰上的鎏金饰片。空气里混着松脂的清冽与机油的醇厚,独特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林区特有的烟火气。师范学院数理班的三十余名学子背着鼓鼓囊囊的行囊踏进门时,鞋底碾过院坝里的薄霜,发出细碎的声响。
“根据国家教育改革部署,工学实训是你们师范生涯的必修课,既要学技术,更要磨意志!”班主任马老师站在机修所的空地上,声音被秋风卷着,穿过晨雾传向四周,“汪所长是咱们班学荣同学的父亲,往后一个月,大家就安心在这儿跟着师傅们学本事,不许偷懒耍滑!”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蓝色工装、裤脚沾着些许木屑的中年男人笑着走上前,黝黑的面庞上眼角皱纹里都攒着暖意,正是机修所所长汪建国——汪学荣的父亲。他用力握着带队老师的手,目光扫过满脸好奇的同学们,语气亲切得像自家长辈:“欢迎各位同学来咱们林区历练!学荣常在家提起班里的事,说你们都是有文化的好苗子,读书刻苦。放心,食宿我都按林区最好的标准安排妥当了,学技术方面,每个车间都派了经验最足的师傅带你们!”学荣站在父亲身边,脸颊涨得通红,不好意思地朝同学们摆手,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瞬间驱散了初来乍到的生分。
分配车间时,离翁的名字被分到了木工车间。推开车间木门,一股浓郁的原木香气扑面而来,堆满了长短不一的云杉、桦木原木,横七竖八地靠在墙角,像一群沉默的巨人。几台老旧的机床嗡嗡作响,在空气中震颤出沉闷的共鸣,几位老师傅正低头专注地刨木、凿榫,刨花如卷曲的银丝带般簌簌落下,堆在脚边。“小同学,我姓周,往后你就跟着我学!”一位头发花白、袖口挽起的老师傅放下手中的刨子,指了指墙角的工具台,“先从认工具开始,刨子、凿子、墨斗、曲尺,每样都得摸熟了秉性,才能上手干活。”离翁点点头,双手接过工具逐一辨认,指尖抚过木质工具上被岁月磨出的温润包浆,仿佛触到了老匠人掌心的温度,心里竟生出几分莫名的亲切感。
木工活看似简单,实则讲究“三分料、七分功”,差一丝一毫都不行。起初离翁刨木头时总掌握不好力道,刨出的木板要么凹凸不平如波浪,要么厚薄不均似沙丘,手掌被刨子的木柄磨出了成片的红印,火辣辣地疼。周师傅从不催促责骂,只是拿起他的刨子,轻轻调整刨刀角度:“刨刀要磨得锋利如刃,推的时候手腕要稳如泰山,顺着木纹走,就像写字要讲究起承转合、笔锋流畅一样,急不得。”离翁牢记师傅的教诲,午休时别人都三三两两去院坝晒太阳、聊家常,他却留在车间反复练习,木屑沾满了衣摆和发间,落在肩头像一层细雪,他也浑然不觉。
一周下来,离翁的手艺渐渐有了起色,能熟练地刨出平整如镜的木板,也能精准地用墨斗弹出笔直的标线,墨线落在木头上,像一道利落的墨痕。这天午休,他回宿舍取东西,看见淑英同学正趴在床沿上写字,膝盖上垫着几本厚厚的课本当桌子,笔尖在纸上划过,字迹写得歪歪扭扭。“宿舍里没个像样的写字地方,趴着写久了腰都酸。”淑英揉着发酸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无奈,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皮肤上。离翁听了,心里一动,悄悄记下了她的需求,转身默默走回了车间。
当晚收工后,离翁趁着车间没人,从废料堆里找出几块边角料——那是做林区家具剩下的桦木,质地细密、纹理如流云般美观。他先用曲尺仔细量好尺寸,又用墨斗轻轻弹出标线,随后拿起锯齿细密的小手锯,小心翼翼地锯起来。锯齿划过木头的“沙沙”声在寂静的车间里格外清晰,与窗外的虫鸣交织在一起,木屑如雪般簌簌落在他的鞋面上,堆积起薄薄一层。他想起淑英平时在课堂上认真记笔记的模样,又拿起砂纸仔细打磨着木板的边缘,一遍又一遍,生怕留下半点毛刺划伤她的手。
第二天一早,当离翁把一个精致的写字板递到淑英面前时,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瞳孔里映着写字板的轮廓。写字板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