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撞开汽修厂铁门的巨响,在黎明前的寂静里撕开一道口子。
后座的血已经漫过脚垫,黏稠、温热,带着生命急速流失特有的甜腥气。林薇几乎是摔下驾驶座的,她跌撞着拉开后门,浓烈的血腥味像实体拳头砸在脸上——
陈默和周锐陷在血泊和碎玻璃里,脸色白得泛青。
“孙伯!”
脚步声从厂房深处炸响。穿着油污工装裤的老人提着医疗箱冲出来,看到后座景象时,瞳孔骤缩。
“抬!快!”
两人把陈默拖进内室。无影灯“啪”地炸亮,照亮简陋但器械齐全的手术台。孙伯曾是战地军医,见过太多肠子流出来还用手捂着说“先救战友”的兵,但此刻他手指探进陈默侧腹弹孔时,动作还是顿了顿——
伤口边缘组织已经发黑坏死。
子弹在里面翻滚过。
“先救谁?”林薇声音劈了。
孙伯没回答。他翻开陈默眼皮,瞳孔对光反应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手掌按压腹部,触感硬得像冻土。
内出血,至少两个脏器。
又查周锐。左腿膝下十厘米处齐齐断开,骨茬刺破皮肤,动脉像被拧开的水龙头。失血性休克,血压70\/40,还在掉。
“两个一起。”孙伯扯开无菌包,语速快如点射,“你给周锐输血,o型血在冷藏箱。我处理陈默。”
“可是人手——”
“执行命令!”
手术刀划开皮肉。
第一小时,陈默的心跳停了两次。
第一次停跳是在孙伯取出第三根肋骨碎片时——那块碎骨离心脏只差三毫米。监护仪发出刺耳长鸣,林薇手里的血袋“啪”地掉在地上。
孙伯低吼:“电击!”
电极按上胸膛,电流贯穿。那条平直的线猛地弹起,又缓缓回落,像溺水者最后一口呼吸。
第二次停跳更久,整整八秒。
孙伯额头的汗滴进手术创口,他顾不上擦,徒手伸进胸腔做心内按压——手掌包裹那颗衰竭的心脏,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陈默咳出一口黑血。
仪器重新“滴滴”作响。
第三小时,血压第三次跌破临界值。
冷藏箱里o型血袋空了四袋,血浆输了三单位,代血浆挂了两袋。林薇看着孙伯被血浸透的手套,声音发颤:“还能……撑多久?”
孙伯没回答。
他正在缝合破裂的脾脏——那颗器官像被车轮碾过的果子,每一针都像在赌命。线穿过组织时发出的“嗤嗤”声,在死寂的手术室里格外清晰。
窗外天色从墨黑转为深灰。
第四小时,当孙伯缝完最后一针时,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
他们从地狱手里抢回了四个小时。
抢回了陈默的半条命。
孙伯脱下手套,手在抖——不是累,是后怕。
“你小子,”他哑声对昏迷的陈默说,更像对自己说,“肋骨断三根,脾脏破裂,肝脏擦伤,失血超过全身血量40%。医学上这叫尸体,不叫病人。”
陈默的眼皮动了动。
气音从氧气面罩边缘溢出,轻得像叹息:
“那就……让医学改教科书……”
“我答应要回家的人……”
“还没见到……”
孙伯猛地抬头!
林薇也僵住了。
监护仪上,血压从80\/50缓慢爬升到85\/55,血氧饱和度从90%升到92%。
虽然依旧在死亡线上跳舞,但至少……站住了。
陈默的右手忽然抬了起来——那只本该因神经损伤无法动弹的手,颤抖着,固执地指向胸前战术背心的内袋。
林薇反应过来,小心探手进去。
指尖先触到那枚旧银色钢笔帽,冰凉;再往下,摸到一块更冷的金属。
怀表。
苏清雪从不离身的那块怀表。
表盖在无影灯下泛着幽蓝光晕,裂痕深处有微光流转,像活着的血管在呼吸。
林薇把怀表塞进陈默手里。
五指收拢的瞬间——
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