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那群还在翩翩起舞的歌姬面前。
歌姬们被他身上那股冰冷的、不带一丝人情味的煞气所慑,舞步一滞,竟是忘了下一个动作,惶恐地向两侧退开,为他让出了一片空地。
“来人。”
杨继宗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取笔墨来。”
一名随行的户部书办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捧着早已备好的文房四宝,快步上前,在中央的空地上铺开了一张雪白的长宣。
杨继宗展开那份金丝锦缎的礼单,他那洪亮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如同重锤,一下一下,狠狠地敲击在所有人的心脏之上!
“苏州顾氏,顾阎武,赠,赵孟頫《鹊华秋色图》真迹一幅!”
他每念一句,便顿一下,目光如刀,扫向那名书办。
书办会意,立刻提笔,在那长长的宣纸上,用工整的楷书,记录下第一行字。
“徽州王氏,王克勤,赠,商周青铜夔龙纹鼎一座!”
队列中,一名脖子上戴着硕大蜜蜡的盐商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松江李氏,李维,赠,东海夜明珠一十二颗!”
“扬州盐商总会,赠,扬州瘦西湖畔豪宅一十三处!”
“两淮漕运商帮,赠,现银……一百万两!”
……
杨继宗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冷。
他就像一个冷酷无情的判官,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份罪恶的清单,一笔一笔,一个名字一个名字,清晰无比地宣读出来。
每一道声音,都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那些送礼者的脸上。
他们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煞白、是惊恐、是屈辱,是那股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无地自容!
顾管家那张堆满了褶子的老脸,此刻已是血色尽褪,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在场中宣读罪状的身影,眼中的精明与算计,第一次,被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所取代。
他想错了。
彻彻底底地想错了!
这条疯狗,他根本就没打算按照牌理出牌!
他不是要拒绝,也不是要接受。
他是要用这种最羞辱、最不留情面的方式,将他们所有人都钉在耻辱柱上!
终于,当最后一个名字,最后一笔财物被记录在案,那张长长的宣纸,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罪证。
杨继宗将那份礼单随手一扔,仿佛丢掉了一张废纸。
他抬起眼,那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面色尴尬、如坐针毡的官员和士绅。
洪亮的声音,响彻全场!
“诸位的‘美意’,本部堂心领了!”
他走到那张写满了罪证的宣纸前,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上面的墨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
“这些礼物,本部堂暂且‘代为保管’!”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般在殿内滚滚荡开,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待到清丈田亩结束之日,本部堂会亲自登门,拿着这份名录,与诸位再好好算一算!”
“算一算,你们究竟是何等的‘慷慨’!”
“算一算,你们这些民脂民膏,究竟是从何而来!”
轰!!!
此言一出,整个宴会厅内,那靡靡的丝竹歌舞之声,戛然而止!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了咽喉!
气氛,在这一瞬间,从阳春三月,骤然降至凛冬腊月!
刚才还笑容满面、推杯换盏的众人,此刻如坠冰窟,一个个僵在原地,只觉得杨继宗那冰冷的目光,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正在一刀一刀地刮着他们的脸皮,刮得他们血肉模糊,体无完肤!
杀意!
毫不掩饰的杀意!
杨继宗说完,看也不看那些价值连城的珍宝,更不理会那些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江南巨擘。
他猛地一甩绯色的官袍!
“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