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眼看到身边的袍泽被瓦剌人的狼牙棒砸碎了脑袋,脑浆溅了他一脸……那黏糊糊的感觉,他到现在都忘不了。
这名老兵,是昨夜才刚刚被“恰好”调到王五麾下的。
紧接着,负责分发晚餐的伙夫,又“不小心”打翻了给他们营帐的肉汤,那滚烫的汤水在地上溅开,如同大片的血迹。伙夫一边收拾,一边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嘟囔着:“晦气!真他娘的晦气!这仗还没打就见血光,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件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个个充满不祥意味的“巧合”,如同无数根细小的钢针,精准地扎在王五那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惧,如同种子般,在他心底最深处,悄然生根发芽,并且疯狂滋长。
……
次日,佯败计划正式开始。
罗通率领的一万五千前锋,如同一堵移动的红色城墙,缓缓向前推进。军阵严整,旌旗招展,火铳的枪管在晨光下反射着森然的寒光。
而在他们前方数里之外,瓦剌的五万主力,已经铺满了整个地平线。黑压压的骑兵阵列,如同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黑色海洋,那股由无数战马与骑士汇聚而成的磅礴气势,足以让任何一支军队都为之窒息。
也先立马于中军帅旗之下,手持千里镜,冷冷地观察着越来越近的明军。伯颜帖木儿的惨败,让他收起了所有的轻视,但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却让他依旧相信,只要进行一场堂堂正正的正面决战,草原的铁骑,依旧是无敌的。
“哼,南人的步卒,果然死板。除了结阵,他们还会什么?”也先身边的一名万夫长,不屑地撇了撇嘴。
也先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微皱。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支明军,似乎太……冷静了。面对五倍于己的敌人,他们竟然没有丝毫的慌乱,推进的步伐依旧沉稳得可怕。
难道其中有诈?
就在他心中疑窦丛生之际,双方的前锋,终于进入了彼此的攻击范围。
“放箭!”
瓦剌军阵中,数千名弓箭手同时发出一声怒吼,漫天的箭雨如同乌云般升起,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向着明军阵列倾泻而下。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不是血肉横飞的惨状,而是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箭矢落在明军前排那厚重的盾牌与特制的扎甲之上,大多被无力地弹开,只有少数倒霉的士兵发出几声无关痛痒的闷哼。
紧接着,明军阵中,响起了那令所有瓦剌人记忆犹新的、如同死神咆哮般的轰鸣!
“开火!”
砰!砰砰!
前三排的神机营士兵,依旧是那套熟练到骨子里的三段击战术。密集的弹雨,瞬间扫过冲锋在最前方的瓦剌轻骑兵。
成片的瓦剌骑兵惨叫着栽倒马下。
一切,都仿佛是饮马河之战的重演。
也先的瞳孔猛地一缩。果然!这支明军,就是那支怪物!
然而,就在他准备下令,让主力部队不计伤亡地发起总攻,用人命去消耗对方弹药的时候,战场上的局势,却发生了令他始料未及的惊人变化!
就在明军第三轮齐射打完,正准备进行第四轮射击的间隙,那个位于整个阵列最前沿、承受压力最大的百户方阵,突然毫无征兆地……崩溃了!
百户王五,在亲眼目睹了身边一名士兵被流矢射穿了脖子,鲜血喷了他满脸之后,他心中那颗隐藏着的恐惧种子,终于在这一刻,轰然破土,长成了一棵名为“绝望”的参天大树!
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崩”的一声,彻底断了!
“啊——!顶不住了!顶不住了啊!”
一声凄厉、充满了无尽恐惧的尖叫,撕裂了整个战场。
王五扔掉了手中那滚烫的火铳,仿佛那是什么催命的符咒。他一把扯掉头上碍事的头盔,像一头发了疯的野狗,连滚带爬地,转身就向着后方逃去!
他一边跑,一边涕泪横流地嘶吼着:“瓦剌人杀过来了!他们人太多了!快跑啊!不跑就死定了!!”
这一幕,太过突然,太过真实!
他那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