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站在一处,被炸塌了半边的掩体上,手持望远镜,遥望着茶壶山的方向。
他刚刚指挥358团,打退日军一个大队的猛攻,白家沟阵地前,日军尸横遍野,但358团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他身上的黄呢子军装 沾满了尘土,下颌紧绷,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白家沟的战火,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焦土之上,残存的士兵们,正默默地清理着战场,收殓战友的遗体,修补被炸毁的工事。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火药混合的刺鼻气味,夕阳的余晖,透过烟尘,给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涂抹上了一层悲壮的橘红色。
“团座,茶壶山那边……还是联系不上。”
参谋长方立功,步履匆匆地走来,脸上带着凝重,“炮声从昨天傍晚开始,就异常激烈,持续了大半夜,后来……后来就渐渐没了动静。我们派出的侦察兵回报,茶壶山主峰方向,仍有零星的枪声,但规模很小,恐怕……”
楚云飞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他虽然没有和李云龙、赵旭日等人深交,但对这支活跃在敌后,装备低劣却敢打敢拼的抗日团,尤其是对团长赵旭日,他心中是存着几分敬意的。
那是个典型的血性军人,或许少了些正规军的条条框框,但打鬼子的决心和勇气,丝毫不逊于,任何一支国军主力部队。
“赵旭日此人,我虽接触不多,但观其行事,绝非贪生怕死之辈。”
楚云飞声音低沉,语气却异常肯定,“叛徒汉奸泄密,他被迫镇守茶壶山,纵然是打到一兵一卒,也绝不会轻易放弃阵地。联系不上,只有两种可能……”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方立功已然明白。要么全军覆没,电台尽毁;要么就是陷入了最残酷的混战,根本无法顾及通讯。
这两种可能,都指向了极其不祥的结局。
“李云龙那边有什么消息?”
楚云飞转而问道。分水岭的战事同样吃紧,李云龙部压力巨大,他是知道的。
“李云龙部也在苦战,我们尝试联系过,但他们那边的通讯时断时续。不过,刚才接到他们辗转传来的一条简短信息,说……说赵旭日团长,可能已经率残部撤离了茶壶山。”
“撤离?”
楚云飞猛地转身,目光如电般射向方立功,“你确信是‘撤离’二字?”
方立功被楚云飞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连忙道:“信息确实如此传达,但语焉不详,并未说明,是主动突围还是被迫转移,亦或是……”
他再次停住,后面的话不言自明。或者是在阵地失守后,仅存的少数人溃散。
楚云飞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眼神中透出一种笃定:
“不,我了解赵旭日这样的人。茶壶山既是他的阵地,也是他的责任。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在未通知,或者完成任务之前,他绝不会轻易‘撤离’。李云龙此人,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有时为了稳定军心,或者……哼,他的话,未必能全信。我更相信我的判断。赵旭日和他的抗日团,此刻恐怕仍在茶壶山与敌血战,甚至……已然玉碎。”
他说出“玉碎”二字时,声音不大,却带着金石交击般的沉重。
他仿佛能看到,在那座并不算险峻的山头上,赵旭日和他的战士们,面对着数倍于己、装备精良的日军,是如何用血肉之躯,一次次抵挡敌人的冲锋,直至弹尽粮绝,展开白刃格斗,流尽最后一滴血。
“打出中国军队的血性……”楚云飞喃喃自语,目光再次投向茶壶山。
他仿佛能穿透空间的距离,感受到那片战场上的惨烈与不屈。“无论他们属于哪党哪派,如此军人,当得起‘英雄’二字。我楚云飞,佩服!”
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在他胸中激荡。有对同袍喋血的悲悯,有对军人天职的共鸣,更有一种兔死狐悲的苍凉。在这国破山河在的危局之下,无数像赵旭日这样的中国军人,正前赴后继,将热血洒在这片土地上。
“团座,那我们……”
方立功请示道。白家沟阵地虽暂时稳固,但日军援军可能随时到来,他们自身压力也很大。
楚云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