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坦然的深邃。
“不全是。”他回答得很谨慎，却也足够诚实，“商业考量是基础。但这里……确实有些不同。”
他没有明说“不同”在哪里，但彼此都已心知肚明。
苏晚看着他眼底那抹难以化开的沉郁，想起照片里那个孤独的男孩，想起他书房里那枚修不好的口琴，一种混合着心疼和理解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忽然明白了，他派她来这里，或许并非刻意，但潜意识里，是否也存着一份微弱的希望？希望有人能替他去看看，去记住一些，他自己已无力或不愿去直面的事物？
“我们最近收集到不少关于那个厂区的故事，”苏晚的声音放得更柔了些，像是不想惊扰什么，“还有一些老物件的捐赠。有一位‘记忆守护人’阿姨，送来了一本她父亲当年在厂里的工作笔记，里面记录了一些技术改进的细节，还有同事间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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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地，选择性地讲述着这些天在社区里听到的、看到的，关于那个已经消失的工厂的零星碎片。她没有刻意煽情，只是客观地描述，像在汇报工作，又像是在为他拼凑一幅他可能缺失的、关于他母亲曾经世界的模糊图景。
傅瑾舟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但苏晚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完全在她的话语上。他的侧脸似乎不再那么紧绷，紧抿的唇角也微微松弛了一些。
当苏晚提到一位老工人回忆当年厂里组织技术攻关，傅芸作为少数女性技术员如何顶住压力提出关键建议时，傅瑾舟搭在窗沿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苏晚的眼睛。
她知道，她触碰到了一些真实的东西。
她停了下来，客厅里再次陷入寂静。但这次的寂静，不再充满压抑的张力，反而流淌着一种无声的交流。
过了许久，傅瑾舟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某种重负。他转过身，正面看向苏晚，眼神里多了些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但其中一丝，似乎是……感激？
“不早了，”他说，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但细听之下，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去休息吧。”
苏晚点点头：“好。”
她没有再追问任何关于他过去的问题。今晚的进展已经足够多了。他主动提起了“红星机械厂”，提起了“傅芸”，这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突破。
她转身，准备上楼。
“苏晚。”傅瑾舟在身后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回头。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灯光在他身后勾勒出挺拔却莫名显得有些孤寂的轮廓。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明天早上，我送你去记忆馆。”
这不是询问，而是一个陈述。
苏晚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好。”
这看似平常的一句话，在此刻的语境下，却像是一个无声的邀约，一个愿意让她更靠近他那个隐秘世界的信号。
她转身上楼，脚步比来时轻盈了许多。
傅瑾舟独自留在客厅，依旧站在落地窗前。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下意识蜷起的手指，眉心微蹙。
那些他以为早已被时间掩埋、被自己刻意遗忘的尘埃，似乎正被一双温柔而坚定的手，一点点拂开。
他感到一种久违的，类似于……靠近危险区域的不安。但奇怪的是，这不安之中，又夹杂着一丝他无法否认的，隐秘的期待。
他抬起头，再次望向试点社区的方向，目光深沉。
那里，不再只是一片需要改造的旧城区，也不再只是一个商业项目。那里，埋藏着他生命最初的根，如今，正被一个叫苏晚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挖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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