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黄铜钥匙静静地躺在苏晚晚的首饰盒里,像一枚沉甸甸的、通往时光深处的印记。她没有立刻使用它。银婚纪念日夜晚的那场雨和那枚钥匙带来的沉静触动,需要时间去消化。生活依旧被各种事务填满,基金会的工作,孩子们日渐繁重的课业和兴趣班,她自己在新媒体艺术领域的摸索……日子像上了发条般向前滚动。
但变化还是在潜移默化中发生。陆寒辰似乎比以往更常提起他的母亲,不是那种正式的追忆,而是在一些日常的间隙。比如,看到心玥执拗地非要自己系一个复杂的蝴蝶结,他会淡淡地说一句:“我母亲以前也喜欢收集各种丝带,有些系法很特别。”又或者,当予安安静地观察一只落在窗台上的昆虫时,他会提到:“我小时候,母亲养过一盆很珍稀的兰花,经常有奇怪的小虫子光顾,她就教我辨认。”
这些零碎的片段,像散落的拼图,一点点拼凑出那个在日记里只留下苍白侧影的女人更生动的模样。苏晚晚静静地听着,从不打断,只在适当的时候问一两个简单的问题。她知道,这是陆寒辰在用自己的方式,为那把钥匙“预热”,也是在梳理他自己尘封的记忆。
转眼又是新年。今年的除夕,陆寒辰的父亲破例从国外疗养地回来,决定在国内小住一段时间。这位久居海外、性情淡泊的老人,与儿子之间的关系一直疏离而客气,对苏晚晚这个儿媳和两个孙辈,也保持着一种有礼的隔阂。他的归来,让别墅里的气氛无形中多了几分拘谨。
除夕夜,厨师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陆父坐在主位,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眼神平静无波。心玥和予安对这个“爷爷”既好奇又有些畏惧,吃饭时都比平时安静许多。
席间,陆父问起予安和心玥的学业,语气温和却带着距离感。孩子们一一回答,有些紧张。话题不知怎的,转到了孩子们的兴趣爱好上。心玥说起自己最近在学芭蕾,还兴奋地比划了几个动作。予安则小声说喜欢看星星,爸爸送的天文望远镜能看到木星的卫星。
陆父听着,点了点头,目光却有些飘远。半晌,他忽然看向陆寒辰,用那种惯常的、没什么起伏的语调说:“你母亲小时候,也学过几年芭蕾。后来家里出事,就停了。”他又转向予安,“她留下的书里,好像有本很早的天文图册,手绘的,不知道还在不在阁楼。”
这是陆父第一次在饭桌上主动提起已故的妻子。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陆寒辰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嗯”了一声。
苏晚晚心里却是一动。她想起了那把钥匙。
饭后,按照惯例,一家人移到客厅守岁。电视里播放着热闹的春晚,窗外偶尔传来零星的鞭炮声。心玥到底耐不住性子,拉着哥哥在厚厚的地毯上玩新得到的乐高。陆父坐在单人沙发上,闭目养神。陆寒辰和苏晚晚坐在长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
气氛有些沉闷。
就在这时,陆父忽然又开口了,眼睛依旧闭着,仿佛在自言自语:“人老了,就总想起以前的事。阁楼上那些东西,该整理的,就整理整理吧。有些该留下的留下,该处理掉的就处理掉。放在那里,也是落灰。”
这话说得很平淡,却像是一道明确的指令,或者说,是一种……迟来的许可。
陆寒辰睁开眼,看向父亲。陆父也恰好睁开眼睛,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里面似乎有某种复杂的、无需言说的东西流过。随即,陆父又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梦呓。
陆寒辰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过头,看向苏晚晚,低声说:“过两天,等爸休息好了,你和我一起去趟老宅。”
苏晚晚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好。”
大年初三,天气晴冷。陆寒辰开车,载着苏晚晚,回到了那座他童年时期居住过、如今常年空置、只有人定期维护的陆家老宅。宅子位于城市近郊,带着旧式庭院的风格,在冬日萧瑟的景色中显得格外寂静清冷。
陆寒辰对这里显然并不留恋,脚步很快,带着苏晚晚径直走向主楼侧后方一个独立的、需要上锁的小楼梯。他用另一把钥匙打开楼梯间的门,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楼梯狭窄陡峭,通往顶层一个低矮的阁楼。这里果然如陆父所说,是个堆放杂物的地方。旧家具、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