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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极其宽敞、挑高惊人的展厅。四壁是干净的白,灯光设计得巧妙而专业,柔和地聚焦在悬挂于墙上的每一幅画作上。展厅里异常安静,除了他们,空无一人。
苏晚晚的目光,被正对面墙上那幅巨大的油画吸引。
画面上,是一片汹涌的、暗蓝色的海,海面上方是浓重得化不开的、夹杂着电光的乌云,透着一股压抑和毁灭的气息。然而,在画面的右下角,一块突兀的、嶙峋的黑色礁石上,却用极其细腻写实的笔触,画着一株从石缝中挣扎而出的、嫩绿色的幼苗,迎着风暴,舒展着两片小小的叶子。
那强烈的冲突感,那在绝望中勃发的生命力,瞬间击中了苏晚晚。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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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看到了旁边的展签。
作品名 :《惊蛰》
作者:苏晚晚
苏晚晚猛地停住脚步,瞳孔骤缩。
她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旁边的另一幅画。那是一幅水彩,画的是深夜的书房,一盏孤灯,一个伏案的模糊背影,窗外是城市的零星灯火,画面笼罩在一种静谧而孤独的氛围里。
展签:《夜航船》,作者:苏晚晚。
她快步走向下一幅,再下一幅……
有她大学时模仿印象派风格的风景写生,有她工作后闲暇时涂鸦的都市速写,有她怀孕初期情绪波动时画的抽象色块,甚至有她前段时间卡文时,烦躁之下在素描本上胡乱涂抹的线条……
所有这些,连她自己都几乎遗忘在角落、塞在旧物箱底层的画作,此刻,都被精心地装裱起来,按照某种隐秘的逻辑,悬挂在这个专业的展厅里,接受着顶级灯光的洗礼。
她像是闯入了一个属于自己,却又无比陌生的过去。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苏晚晚猛地回头。
陆寒辰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站在展厅中央。他依旧穿着挺括的深色西装,与这充满艺术气息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他看着满脸震惊的她,神色平静。
“这……这是怎么回事?”苏晚晚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这些画……我早就……”
“从你以前的宿舍、家里、还有你母亲留下的旧物里找到的。”陆寒辰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汇报工作,“有些破损了,请人做了修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四周的墙壁:“还有一些,是你平时随手画的,我从你书房废纸篓里捡的。”
苏晚晚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她想起他前几天突兀地问起艺术史,想起他最近的忙碌和晚归……原来,他是在忙这个?
“为什么……”她喃喃地问。
陆寒辰走到她面前,停下。他的身影在专业的灯光下拉得很长,笼罩住她。
“你说你被掏空了,没什么可写的。”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我想你可能忘了,在拿起笔之前,你曾经也试图用颜色和线条,表达过一些东西。”
他的目光转向墙上那幅《惊蛰》,“虽然技巧稚嫩,但……有点意思。”
苏晚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着那幅她自己都快要忘记的、充满了挣扎与希望的画作,眼眶猛地一热。
他记得她随口抱怨的瓶颈。
他翻找了她遗弃的过去。
他把这些她视作“黑历史”的、不成熟的作品,如此郑重地、甚至可以说是奢侈地,陈列在这里。
这不是浪漫的惊喜,更像是一种强硬的提醒和……确认。
提醒她,她拥有过的热爱和表达欲。
确认她,除了“作家”、“母亲”、“陆太太”这些身份之外,那个更本真的、试图用艺术表达内心的“苏晚晚”的存在。
“这个地方,”陆寒辰的声音再次响起,拉回她的思绪,“我租下了三个月。你可以在这里画画,或者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不会有人打扰。”
他说完,便不再看她,转身,如同来时一样,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展厅。
厚重的门被轻轻关上。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苏晚晚一个人,和她那些被重新“打捞”起来的、布满时光尘埃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