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在高烧的泥沼里浮沉。
意识像是被泡在温热粘稠的液体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能感觉到额头上冰凉的触感不断更换,能感觉到手背上细微的刺痛和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的感觉,也能感觉到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始终固执地握着她的另一只手,带来一种奇异的、让她想要依赖的安定感。
是谁?
是妈妈吗?小时候她生病,妈妈也是这样整夜不睡地守着她。
不……妈妈早就不要她了。
那会是谁?
混沌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破碎的片段——冰冷的雪松气息,深不见底的黑眸,强势的拥抱,粗暴的吻,还有那句如同诅咒般的“别想着逃”……
陆……寒辰?
不,不可能。他只会把她关起来,像对待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怎么会……
可是,那只手传来的温度如此真实,那份握着她手的力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笨拙的坚持。
她在昏沉中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冷……好冷……”
握住她的手似乎紧了一下,然后,她感觉到覆盖在身上的被子被更仔细地掖紧,动作甚至带着一丝与她认知中的他完全不符的……轻柔?
是幻觉吧……
一定是高烧产生的幻觉。
她又陷入了更深的昏睡之中,偶尔会因为喉咙的干渴或者身体的疼痛而发出细微的呻吟。每一次,那只手都会适时地收紧,或者有冰凉的棉签沾着温水,小心翼翼地湿润她干裂的唇瓣。
这种无声的、持续的照料,像一丝微弱的暖流,在她冰冷绝望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
陆寒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几乎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整夜。
他看着床上那个深陷在枕头里、脸色苍白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瓷娃娃的女人,心情复杂得如同乱麻。
家庭医生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长期营养不良”、“情绪郁结”、“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这些词,像一根根针,扎在他惯常冰冷坚硬的心防上。
他从未想过,他的“掌控”,会将她逼到如此境地。
他以为将她禁锢在身边,切断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就能让她彻底屈服,就能将那份让他感到失控的、不该存在的吸引力牢牢锁住。
可结果呢?
他看着她在自己眼前倒下,看着她因为高烧而痛苦呓语,看着她消瘦得几乎脱形……
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他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拂开她额前被冷汗濡湿的碎发。动作是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小心。
当她无意识地呓语着“冷”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去掖紧了被角。当她因为干渴而蹙眉时,他学着记忆中模糊的、母亲照顾生病的他时的样子,用棉签蘸水湿润她的嘴唇。
这些陌生的、近乎本能的举动,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
他到底……在做什么?
“妈……别走……”苏晚晚又发出一声模糊的梦呓,声音带着哭腔,脆弱得让人心头发紧。
陆寒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在叫妈妈?
他看着她即使在昏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仿佛承载了无尽的委屈和不安。他忽然想起调查报告中关于她家庭的只言片语——父母早逝,由亲戚抚养长大,生活并不如意。
所以,她和他一样,在某些方面,也是……孤独的吗?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酸涩的情绪悄然蔓延。
他握着她手的手指,不自觉地又收紧了些。
……
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苏晚晚的高烧终于在药物的作用下渐渐退去,她陷入了一种更深沉的、疲惫的睡眠中,呼吸变得平稳悠长。
陆寒辰轻轻松开握着她的手,那只手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发麻。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看着床上终于安稳睡去的女人,眼底的血丝和疲惫难以掩饰。
他走出卧室,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