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静水深流,悄然间又划过六个春秋。
地室中的日子,依靠皇后暗中输送的物资,虽清寂却也勉强维持着平静。
然而,这份脆弱的平衡逐渐被打破,皇后派人送来的东西越来越不及时,从最初的延迟数日,到后来的一月半载也难见踪影。
食物衣物乃至照明的蜡烛,都变得拮据起来。
他们生存的命脉正一点点枯竭。
姜袅袅望着日渐空荡的储藏角落,心头的焦虑如同藤蔓般日夜缠绕,越收越紧。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阿满挨饿。
这一日,估摸着阿满又如常溜出去后,姜袅袅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要上去,去找皇后。
她选择的路径,并非阿满平日里摸索出的那些隐秘捷径,而是记忆中十二年前,皇后第一次引领她下来时走过的那条路。
她沿着冰冷的石阶缓缓而上,每一步都踏在积年的微尘之上。
这条久未有人踏足的秘道,空气中弥漫着更为新鲜的气息。
姜袅袅自幽暗的密道中缓缓步出,她小心翼翼地踏在皇后内殿柔软华贵的地毯上,每一步都很轻,生怕惊扰了这片寂静。
殿内弥漫着清雅的熏香,与她在地室中闻惯的阴凉潮气截然不同。
她正欲循着记忆走出去,屏风外却隐约传来了人语声。
姜袅袅身形猛地一滞,瞬间屏住了呼吸,侧耳细听。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是陌生人。
那声音温和,断断续续地传来,是皇后的声音。
确认了这一点,姜袅袅紧绷的心松弛,她轻轻抚平了因紧张而微皱的衣襟,定了定神,这才从厚重的屏风后缓步走了出去。
李玄稷端坐于椅中,指节分明的手正执着一盏茶盏,薄唇轻抿,听着母后说话。
作为当朝太子,他便被教导言行皆需合乎礼度,此刻虽姿态闲雅,背脊却依旧挺拔如松,那份刻入骨血的端方持重,让他较之同龄人显得沉稳许多,也疏离许多。
他刚将茶盏轻置于案,拾眼的瞬间,目光却陡然凝住。
只见母后身后那面绘着千里江山的屏风旁,竟走出一位女子。
她穿着一身再素净不过的衣裙,却掩不住那纤细窈窕的身姿。
如墨的青丝并未仔细梳成宫妆髻环,只是松松地挽着,几缕发丝柔顺地垂落于颈侧与身后,更衬得那段脖颈白皙如玉。
李玄稷只觉得周遭一切声响骤然褪去,连母后的话语也模糊成了遥远的背景。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她身上,竟是半分也移不开。胸腔之下的心跳,在那一滞之后,猛地擂动如战鼓,一种从未有过,失控的悸动席卷全身。
他见过美人无数,却从未有一人,能似她这般,仅凭一段风姿,一种情态,便让他失魂至此。
姜袅袅并未料到有外人,微微抬眸间,眼中带着未散尽的怯意与茫然,纯净得不染尘埃,与这金碧辉煌的宫殿格格不入,吸引住李玄稷的目光。
姜袅袅心头猛地一颤,呼吸几乎停滞。那张脸,竟与阿满一模一样,毋庸置疑,这定是阿满那位一母同胞的兄长。
然而,他与阿满又是如此截然不同。
虽面容一样,但眼前少年通身的尊贵气派,宛若出鞘的利剑,带着不容直视的威仪,令人下意识地想要臣服。那深邃的眼眸中不见孩童的稚气,唯有超越年龄的沉稳与锐利,完全不像是个尚未完全长开的少年。
姜袅袅下意识地便要垂首敛目,想要退出去,只想待殿内无人时再与皇后相见。
然而,李玄稷并未给她这个机会。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仪,清晰地响彻殿内:“母后,她是谁?”
这句话将姜袅袅生生钉在了原地,进退两难。
皇后闻声转过头,看到是姜袅袅时,脸色几不可察地一变,眼底迅速掠过惊怒。
但儿子在场,她只得强行压下所有情绪,脸上挤出一抹略显僵硬的微笑,语气轻描淡写:“不过是个不懂规矩的宫女罢了。”随即,她转向姜袅袅,声音微沉,带着催促之意:“还不快退下!”
她刻意让人忽略了姜袅袅那与普通宫装迥异的素雅衣着,只求尽快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