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户部侍郎却面露难色:“慕容公爷,北疆大战方歇,将士疲惫,粮秣消耗甚巨。辽东苦寒之地,劳师远征,补给困难。且女真据险而守,擅骑射,急切间恐难速胜。若战事迁延,国库恐难支撑两线甚至三线作战。”
苏婉清接口道:“漕运虽通,然运力亦有极限。若大军同时开赴辽东、西北,江南粮赋北运压力极大。且西南若乱,阻断长江上游,更是雪上加霜。”
萧玉若沉吟道:“商业网络回报,西北灾情确实严重,流民数十万,若处置不当,顷刻间便是第二个‘赤眉军’。且西北连接西域,若乱,商路断绝,损失亦巨。当务之急,或应以赈灾安民为主,剿抚并用,迅速稳定西北,再图他处。”
众人各抒己见,争论焦点在于先对付外部新兴威胁(女真),还是优先平定内部民变和割据(西北、西南)。
林惊澜始终沉默,目光在沙盘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西北与西南之间,又瞥向辽东。他心中早有定计。
“诸位所言,皆有道理。”林惊澜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所有议论,“然天下之事,需分缓急,更需顺势而为。”
他指向西北:“民变为腹心之疾,源于天灾人祸,其众虽聚,却无严密组织,首领亦非雄才。此疾宜疏不宜堵,宜抚不宜剿。当立刻选派干员,携带钱粮,前往陕甘,开仓放粮,以工代赈,严惩贪腐胥吏,安抚流民首领。同时,调遣一支精锐,以护粮、弹压地方为名进驻,既可防变,亦可练兵。慕容婉。”
“末将在!”
“命你从北疆边军及‘惊澜军’中,抽调三万熟悉山地作战的精锐,由你部将统领,即日开赴陕甘,受朝廷钦差节制,首要任务为护粮安民,次为震慑地方,相机剿灭冥顽匪首。”
“末将领命!”
林惊澜又指向西南:“土司之乱,为痼疾,倚仗地势,时叛时降。其众虽凶悍,却各怀鬼胎,难以同心。此刻作乱,不过是试探朝廷虚实,见我北疆东海新胜,或生惧意。当以震慑为主,怀柔为辅。”
他看向苏婉清:“婉清,命漕帮加强长江上游航运控制,必要时可协助转运军资。另,以本王名义,传檄川贵各土司,申明朝廷新政,减免部分不合理杂派,但严令其即刻解散私兵,开放商路,各遣质子入京。若有违逆……”他眼中寒光一闪,“慕容婉平定西北后,大军可顺势南下,以犁庭扫穴之势,踏平冥顽之寨!”
“是!”苏婉清肃然应道。
最后,他看向辽东:“女真,疥癣之疾,然其志不小,不可不防。然其新合,内部必有龃龉,辽东苦寒,其力未充。此刻我若大举征伐,正中其下怀——借抗击王师之名,整合内部,消耗我国力。故,当以守代攻,以困代伐。”
“命辽镇总兵,加固边墙,严守关隘,遇小股骚扰则歼之,遇大部来犯则坚守。同时,断绝与女真的一切贸易,尤其是铁器、盐茶。令韩铁戟的靖海营,巡弋渤海,必要时可袭扰其沿海,断其海路。再派精细使者,携重金,秘密联络女真内部与努尔哈赤不合之部落,许以好处,分化瓦解。待其内乱,或我安定西北、震慑西南之后,再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平定!”
一番布置,条理清晰,主次分明,既考虑到实际困难(国力、补给),又充分利用了各方矛盾(土司不合、女真内部分化),更将军事、政治、经济手段结合运用。
“王爷高瞻远瞩,思虑周全,我等拜服!”众人心悦诚服,齐声赞叹。这便是雄主与寻常将领的差距,不仅看到战场,更看到全局。
林惊澜负手而立,目光似乎穿透了议事堂的屋顶,望向那广袤而多难的江山。
“内抚流民,外慑骄藩,分化和戎。此三策并行,方是定鼎之道。诸君,乱世尚未终结,你我功业,亦刚刚开始。各司其职,依计行事吧!”
“谨遵王命!”
随着一道道命令从摄政王府发出,这个庞大的帝国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向着平定四方、真正一统的目标,稳步迈进。而静室之中,陈芷兰与幽冥火种的抗争,也才刚刚拉开序幕。两者的命运,都将在这波澜壮阔的时代洪流中,迎来新的淬炼与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