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备司的这间小会议室,墙皮有点脱落,正对着门口那幅不知哪年挂上去的《大好河山》国画,卷边有点严重。
但屋里几个人的眼神,比旁边刚换的大灯泡还亮。
“公司名字,这是个大事情。”
重型机械总院的钟院士把手里的中华烟掐灭,指甲盖都被熏得发黄。
老爷子挺了挺腰杆,“跟意大利人合资,咱控股51%,这是咱们自己的亲儿子。
名字不能随便。”
“我看,就叫‘华夏精密’?”
一位头发花白的副总工提议,“听着大气,也有那个年代感。”
“土了。”
许燃正拿着把指甲刀在修剪倒刺,头都没抬,“太老气横秋。
人家意大利人的品牌叫‘布加迪’、‘法拉利’,透着股工业美学。
咱这名字一听,像是八十年代造螺丝钉的。”
张司长咳嗽一声,“那‘振兴’?或者‘大国重机’?”
“张司,您是不是下一句要说‘红旗’?”
许燃吹了吹指甲上的皮屑,把指甲刀往桌上一扔,“咱是要卖到全世界去的。
是要去德国人、日本人碗里抢肉吃的。
名字得有点……侵略性,或者说,得有点让人听了不明觉厉的那个劲儿。”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
起名字这事儿,确实比解微分方程还让人头秃。
既要有华夏味,又不能显得土包子进城。
“那个……”
坐在角落里一直没敢吭声的林毅,这会儿突然弱弱地举起了手。
这小子昨晚熬夜测试代码,眼圈黑得像熊猫,手里还攥着昨晚吃剩的半袋干脆面。
“许头儿,您那天画钢丝预应力缠绕图纸的时候……那个草图,特别像个东西。”
许燃挑了挑眉,“像啥?”
“像……神话里的柱子。”
林毅一边比划一边说,“我看过那张草图,巨大的立柱,缠绕着无数根钢丝,像是血管,又像是肌肉。
撑起了几万吨的压力,连点弯都不带拐的。”
“您不是常说,工业母机,就是国家工业的脊梁骨吗?”
“我就想到了……不周山。”
“不周?”
张司长琢磨了一下,“这也太……那个了吧?
共工怒触不周山,这要是倒了咋整?
不吉利,不吉利。”
许燃没说话。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哒,哒,哒。
脑海里,那台还未出世的十五万吨级大压机,如同远古巨兽般巍峨的身躯,正在系统图纸里旋转。
钢铁。
压力。
支撑。
苍穹。
“不叫不周。”
许燃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盖子乱跳,“神话里,共工撞倒了不周山,天塌西北,地陷东南。
是谁把天补上的?”
众人一愣。这小学课本的内容啊。
“女娲。”钟院士下意识接了一句。
“女娲补天,用什么撑起了四极?”
许燃的眼睛越来越亮,那是一种看到猎物的光芒。
“断巨鳌之足以立四极!”
许燃猛地站起身,一瞬间,明明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气场却压得这满屋子的老专家有点喘不过气,“巨鳌!”
“这台机器,这千万吨的工业重量,就是靠我们这些钢铁巨足给它撑起来的!”
“公司名字,就叫【巨鳌】(JUAo)。”
许燃抓起白板笔,在身后的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下这两个大字。
笔锋锐利,带着一股要把纸戳破的狠劲。
“鳌,海中神兽,负重力大,镇压四海。”
“咱这就是要告诉全世界,华夏的工业天穹,不管是哪块塌了,我们都能给它顶回去!”
张司长看着那两个字,嘴里反复念叨了两遍。
“巨鳌机床……JUAo……有点拗口。”
老张咂咂嘴,但越品越有味,“但是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