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实际洽谈时的情况却与陈牙人先前所说颇有出入。次日上午,当他们与房东见面时,来的是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面色精明,一开口就咬定一百两一年的租金不松口,半分不肯让步。
“这地方多大啊!”那男人挥舞着手臂,在空中划了个大圈,“您瞧瞧这院子,这屋舍,还有这些现成的大缸、木架,哪一样不是钱?一百两一年,已经是看在陈牙人面子上给的实惠价了。”
季知棠微微蹙眉,温声道:“吴东家,这些大缸木架固然是好,但您也看到了,大多已经旧损,我们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清理修葺。况且城南类似的地段,租金普遍在七十两上下.....”
那姓吴的男人却摆手打断:“季姑娘此言差矣!别处哪有这样现成的?这些大缸,您要是自己去置办,没个五六十两银子下不来吧?”
胡禄在一旁忍不住插话:“吴先生,这些缸子脏得不成样子,刷洗起来不知要费多少工夫。再说,咱们是做酱油的,用这些染过布料的缸,还得好好处理才行,这成本可不低啊。”
双方各执一词,僵持不下。季知棠在心中盘算:若是每年一百两租金,三年就是三百两,远超预算。后续招工、购买原料还需要大量资金,她的心理价位是八十两一年,最多不超过二百五十两三年。
陈牙人见气氛紧张,连忙笑着打圆场:“诸位,诸位,眼看天色不早,太阳下山了。不如大家先回去用个饭,歇息片刻,仔细考虑考虑。俗话说‘好事多磨’,这般大事,原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定下的。明日咱们再约个时间,慢慢商议如何?”
那吴房东冷哼一声,倒也没反对,甩袖道:“那就明日再议!一百两是最低价,少一个子儿都不成!”说罢便扬长而去。
归途中,季知棠一言不发,眉间凝着淡淡的愁绪。胡禄跟在她身侧,几次欲言又止。
回到店中,何氏早已备好了晚饭。见二人神色不对,她小心问道:“谈得不顺利?”
季知棠轻轻叹了口气,将情况简单说了。何氏闻言,也蹙起了眉头:“一年一百两,确实贵了些。”
饭后,季知棠独自坐在后院发呆。胡禄悄声走近,在她身旁的石凳上坐下,沉默了片刻,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有些旧但鼓鼓囊囊的钱袋,塞到季知棠手里。
“棠姐儿,这二十两你拿着。”胡禄的声音比平日低沉许多,“里面有我之前存的钱和这段时间在面馆干活攒下的工钱,大概五两,还有我娘...我娘听说我要来县城跟你干大事,把她攒了多年的体己钱也给了我十五两。凑一起有二十两,虽然不多,但也能顶些用。”
季知棠看着那沉甸甸的钱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连忙推拒:“禄表哥,这怎么行!这是二舅母和你的辛苦钱,我怎能......”
胡禄却异常坚持,眼神恳切:“棠姐儿,我相信你,这酱园一定能成!这钱放在你这里,比放在我手里有用!我娘也说了,这钱交给棠丫头,她放心。”
季知棠还要推辞,却见何氏领着季知蘅、季知舟走了过来。
“棠儿,”何氏柔声道,“方才的话我们都听到了。”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绣着兰花的荷包,“这是娘这些日子在店里帮忙,你给我的工钱。娘没什么花用,一共攒了十二两七钱,你都拿去。”
知蘅也跟着拿出一个小一些的钱袋,脸上带着羞涩的笑:“阿姐,这是我攒的八两四钱。平日里你给我的零花钱,我都存着呢。”
季知舟也捧着一个陈旧的小木匣,低声道:“阿姐,我没有能力,平时接的抄书活计,加上这些年攒下的压岁钱,一共只有三两二钱.....”说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虽然少,但我也想帮阿姐。”
季知棠看着眼前这一幕,鼻尖一酸,眼眶顿时湿润了。她从未想过,家人们不声不响地都为自己攒下了这些钱。
“娘,知蘅,知舟.....”她声音哽咽,“这怎么行,这些都是你们的辛苦钱.....”
何氏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慈爱:“棠姐儿,咱们是一家人。你的难处,就是我们的难处。”
季知蘅也点头道:“是啊阿姐,平日里你辛苦操持这个家,现在该我们支持你了。”
季知棠抹去眼角的泪,心中满是感动。她不再推辞,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