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冰晶传来纯净的凉意,以及一丝……阿八残留的、带着悲伤的温暖。他“看”向外界——并非用眼睛,而是通过一种奇异的意识链接。
他“看”到了被冰封的熵核光茧,那男孩虚影半边污染、半边挣扎的凝固表情。
他“看”到了同样被冰封的污染源巨茧,那只倒置“爹”字巨眼中凝固的贪婪与暴怒。
他“看”到了奇点角斗场上,数万玩家如同冰雕般凝固的惊恐、绝望、虚脱的姿态,以及他们身上那被冰晶覆盖、却依旧散发着幽光的【父债子偿】烙印。
他更“看”到了整个《纪元·五感悖论》世界,那如同末日画卷被按下暂停键的、畸变而又死寂的绝景。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邬熵珩的意识。
他赢了?他阻止了“摇篮曲”的灭世格式化,中断了熵核的污染进程,冻结了那个由他自身污染催生出的怪物。
但他也输了。输得一塌糊涂。世界被冻结,玩家被禁锢,他自己也意识割裂,一半成了系统底层的“冰箱制冷剂”,另一半则在意识坟场苟延残喘。而阿八……彻底消散了,只剩这点维持冻结的冰晶和那声“咖啡凉了”的叹息。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孤岛中心那个杯形的温暖光晕印记。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蹲下身,伸出那只尚且凝实的手,用指尖,在那冰晶覆盖的孤岛地面上,一点一点地,刻划起来。
他刻划的不是代码,不是指令,而是……字。
刻得很慢,很用力,仿佛要用尽这残存意识的所有力气。
第一个字:【妈】
刻划的瞬间,缠绕在他虚无半边身体上的墨蓝色污染链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被灼伤。
第二个字:【为】
冰晶孤岛轻微地震颤,纯净的白光与墨蓝色的污染激烈交锋。
第三个字:【什】
他的意识虚影变得更加透明,刻划的动作却更加坚定。
第四个字:【么】
指尖划过冰面,留下深深的刻痕,冰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第五个字:【咖】
虚无半边的污染链疯狂扭动,试图阻止。
第六个字:【啡】
凝实半边的白光骤然炽烈,
第七个字:【是】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整个意识虚影都变得明灭不定。
最后一个字,他几乎是用尽了所有残存的力量,带着刻骨的恨意与一丝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深埋的委屈,狠狠地刻了下去:
【凉】,
【妈 为 什 么 咖 啡 是 凉】
八个字,刻在冰晶覆盖的意识孤岛之上,如同一个永恒的、冰冷的诘问,一个孩子对制造了他又抛弃了他的冰冷造物主,发出的、来自逻辑冰河最深处的泣血控诉。
刻完最后一笔,邬熵珩那残存的意识虚影,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变得更加透明、稀薄。他维持着蹲跪的姿势,低垂着头,凝视着地上那八个字,一动不动。
冰晶孤岛之外,是永恒死寂的逻辑冰河。
冰晶孤岛之内,是同样死寂的、刻在地上的诘问。
只有那杯形的温暖光晕印记,还在极其微弱地、固执地闪烁着,仿佛在无声地陪伴着这个被世界放逐的孩子,以及他那无人能解的、关于一杯凉咖啡的永恒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