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在圜殿内,烛火通明。
朱由榔仔细翻阅着这些来自士林最真实、最鲜活的声音。
当他看到有人引经据典,将“夷夏之防”论述得淋漓尽致时,不禁微微颔首;
看到有人以史为鉴,将历代降臣的丑态批驳得入骨三分时,亦是面露赞许。
而当他读到那些更为激愤、甚至带着市井俚俗气息的批判时,非但没有觉得粗鄙,反而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好一个‘水太凉,头皮痒,不及钱公心肠凉’!好一个‘曲阜降表世家,不如桂林忠义犬’!”
朱由榔拍着案几,笑得几乎流出眼泪。
“瞿先生,你听听,这些士子,骂得何其痛快,何其精准!民心士心,昭昭可见啊!”
侍立在一旁的首辅瞿式耜也捻须微笑,带着文人特有的矜持与赞同:
“陛下,此虽俚语,然确实道尽了钱、孔二人之丑态,可谓入木三分。
士林清议,自古便是砥砺气节之石,如今看来,锋芒更胜往昔。”
朱由榔止住笑声,眼中却闪烁着更加明亮的光芒,那是一种看到希望与力量的光芒。
他站起身,在书房内踱了几步,沉声道:
“如此民心士气,岂可任其仅仅流传于市井坊间?建奴有孔胤植之笔,有钱谦益之舌,妄图混淆视听,乱我人心。我大明,岂能无正声回应?”
他猛地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向瞿式耜:
“瞿卿,传朕旨意!命礼部与翰林院即刻着手,博采士子清议之精华,融汇经史大义,撰写出堂堂正正之雄文,以朕之名义,布告天下!”
“一要正名分!严斥孔胤植背祖忘典,屈身事虏,其行径已辱及先师,不配衍圣公之尊号!
昭告天下,真正之圣学正道,不在曲阜之降表,而在天下忠义士子之心胸!”
“二要辨忠奸!痛斥钱谦益等贰臣,贪生怕死,毫无廉耻,其言论如同犬吠,污人清听。
使天下人知,忠臣义士,青史流芳;降臣贰贼,遗臭万年!”
“三要明大义!重申‘华夏之辨,重于君臣’!
建奴之行,非止亡国,实乃亡天下!
我大明今日之抗争,非为一姓之江山,乃为护佑华夏衣冠,文明薪火!
凡我汉家儿郎,皆有守土保文之责!”
朱由榔越说,语气越是激昂:
“文章要写得义正辞严,要引经据典,更要通俗有力!
要让读书人看了觉得深得我心,也要让略识字的百姓听了能明白是非!
写成之后,刊印成册,以朝廷之力,通过一切可能之渠道,传遍尚在我大明治下之州县。
更要设法传入北地,让那些在清廷铁蹄下苟活的百姓士子都知道——大明犹在!正气长存!”
“臣,遵旨!”
瞿式耜肃然躬身,脸上也充满了振奋之色。
皇帝此举,正是要将这自发的士林清议,转化为朝廷堂堂正正的舆论反击,其力量不可同日而语。
很快,礼部与翰林院的饱学之士们被紧急动员起来。
他们参考着士子们那些充满锐气的批判文章,结合自身的学识,秉烛夜战,字斟句酌。
数日后,一篇题为《讨伪衍圣公及诸降臣檄》的雄文便起草完毕,呈送御览。
这篇檄文,以骈散结合的典雅文字书写,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它历数孔胤植世修降表、毫无气节的丑行,斥其为“孔门逆竖,圣裔罪人”;
它痛骂钱谦益“水凉头痒,廉耻尽丧”,乃“文坛妖孽,士林败类”。
更重要的是,它从《春秋》大义出发,深刻阐述了“国”与“天下”、“忠”与“节”的区别,将南明的抗争提升到了保卫华夏文明的高度。
看完之后,朱由榔微微沉吟。
殿内礼部尚书朱天麟见皇帝并未盖印,心中有些忐忑。
难道是这篇檄文皇帝不满意?
正在朱天麟思索之际,朱由榔的声音响起。
“朱卿,此篇檄文虽也能称之为雄文,但仅仅是批驳孔、钱等贼子还不够。”
朱天麟微微一愣,随后拱手道:“